埃斯沃斯·托黑(第18/99页)

凯瑟琳倒了茶,有一点儿洒在了玻璃桌上,她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我真的想见到你们俩在一起一次。”托黑说,手里拿着精巧的茶杯,稳稳地端着,若无其事地,“我太傻了,是吧?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有时是挺愚蠢,挺敏感,我们都这样。凯瑟琳,对你的选择我表示祝贺。我要向你道歉,我从没怀疑过你有这么好的品位。你和彼得很般配。你会为他付出很多的。你会为他做大麦茶,熨烫他的手帕,还要为他生孩子,当然了,孩子还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出麻疹,那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但是,毕竟,你……你还是很赞成的吧?”吉丁焦急地问。

“赞成?赞成什么,吉丁?”

“当然是我们的婚姻。”

“真是个多余的问题,彼得!我当然赞成。但是你们还年轻啊!这就是年轻人的方式——无风起浪。你这么一问,好像这整件事情重要得只能不赞成了。”

“我和凯蒂是七年前相遇的。”吉丁辩解道。

“当然是一见钟情了?”

“是的。”吉丁说,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那肯定是个春天,”托黑说,“通常都是春天,在一个漆黑的电影院里,两个人将全世界都置之度外,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是握的时间太长,手也要出汗的吧?然而,相爱仍然是很美丽的。那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故事——也是最陈词滥调的。别转过脸去,凯瑟琳。我们从来不允许自己没有幽默感。”

他亲切地笑了。笑意包围着他们两个人。托黑太亲切了,显得他们的爱情渺小而自私,因为只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才能引起这么大的同情。托黑问道:“顺便提一句,彼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哦……我们还没有定下一个确切的日期,你知道,最近的事情,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且现在凯蒂还有她自己的工作,而且……顺便说一句,”吉丁突然又说道,因为凯蒂工作的事情毫无理由地困扰着他,“我们结婚以后,凯蒂就得放弃她的工作了。我不赞成她工作。”

“但是,当然,”托黑说,“如果凯瑟琳不喜欢,我也不赞成。”

凯瑟琳在柯利福德收容所做日班陪护。这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以前经常和她舅舅去那里,她的舅舅在那里上经济课,而她对那份工作很感兴趣。

“但是我喜欢!”她突然激动地说,“彼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她的声音有些刺耳,带着挑衅和不高兴,“在我的生活里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做一件事情:帮助那些无助和痛苦的人。我每天早上去那里——我不是必须得去,但是我想去——而且当我急匆匆回家时,我都没有时间换衣服,但是没关系,谁会在意我是什么样子呢?而且——”声音不再那么刺耳了,她着急,所以说得很快,“埃斯沃斯舅舅,你想象一下,小比利·汉森嗓子疼——你还记得比利吧?护士不在。我要用酒精把他的喉咙擦净,好可怜啊!他的喉咙里有最恶心的白色黏液!”

她的声音似乎在发光,似乎在说着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她看了看舅舅。吉丁第一次看见了他一直希望看到的表情。她继续说着她的工作、孩子和工作的地方。托黑很严肃地听着。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眼睛里认真的表情改变了他,他嘲讽的愉快消失了,他忘了自己的建议。他一直很严肃,真的很严肃。当他注意到凯瑟琳的盘子空了的时候,他用一种简单的姿势递给她一盘三明治,并且莫名其妙地让这姿势显得亲切而尊重。

吉丁不耐烦地等着。这时凯瑟琳停了一会儿。他想转变话题。他扫了一眼房间,看见了周日版报纸。有一个问题,他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问。他小心地问道:“埃斯沃斯……你认为洛克这个人怎么样?”

“洛克?洛克?”托黑问,“谁是洛克?”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非常天真,非常轻率,末尾带着一个听得见的模糊而鄙视的问号。这让吉丁明白,托黑很熟悉这个名字。如果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一件事情,他不会那么强调他的无知。吉丁说:“霍华德·洛克。你知道,是一个建筑师。他在做恩瑞特公寓的工程。”

“哦?哦,是的,最后总算是有人在做了,是他?”

“今天的《时事报》上有一幅那所房子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