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吉丁(第46/108页)
切割完备,他把喷枪放下,站起身来。
“天啊!”那位电工不禁赞叹道,“你连乙炔焊枪都会用啊!”
“好像会那么一丁点儿,不是吗?”他摘下手套和护目镜,递给对方,“从现在起就这么干吧。跟工头说是我叫你这么干的。”
电工怀着敬意瞪眼看着那道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口子,嘀咕道:“这办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红毛小子?”
洛克脸上慢慢漾起的微笑算是认可了电工对他的成功所做的让步:“噢,我当过电工、管子工、铆接工,还干过很多别的工作呢。”
“而且除此之外,还上过学?”
“唔,算是吧。”
“想成为建筑师?”
“对。”
“哎呀,你可是第一个除了看电影和参加茶会之外还懂点什么的人。你真该看看他们从事务所派来的那些得意门生。”
“如果你这是在道歉,打住。我也不喜欢他们。快去穿你的电缆管吧。再见。”
“再见,红毛小子。”
下一次洛克再去监工时,那个蓝眼睛的电工老远就冲着他挥手致意,并把他叫过去,拿一些没必要的小问题向他讨教。他主动自我介绍说他叫迈克,还说好几天不见洛克,怪想他的。下一次再去的时候,刚下白班,迈克在工地外面等着洛克视察的工作结束。当洛克出来后,他主动提出邀请:“一起喝杯啤酒吧,红毛小子?”“好的。谢了。”
他们在大楼底层一家非法酒馆的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喝着啤酒,迈克讲起了他津津乐道的故事:说他如何脚下打滑从五层楼的高度上摔下来,如何断了三根肋骨而又有幸活下来的故事,洛克也讲起他在建筑工地干活的那段日子。迈克确实有过一个真名,叫做锡恩·克塞威尔·多尼根,可是大家老早以前就忘记他的真名了。他拥有一整套的工具,还有一辆旧福特汽车,平生第一大乐事就是从全美国的大建筑工程队一家一家地跳槽。迈克这个人对人倒不怎么上心,但对他们的行为却极其重视。他崇拜各种类型的行家里手。他无限热爱自己的工作,除了死心眼的祈祷之外他对别的什么都没有耐性。他在自己的领域成了行家,除此之外他对别的任何事都不感冒。他的世界观很单纯:有能人,也得有蠢材,他与后者毫无干系。他对建筑物厚爱有加,不过,他瞧不起所有的建筑师。
“红毛小子,有过一位建筑师,”他在喝下第十五杯啤酒后说,“唯一的一个,你太年轻了,没听说过他,可他是唯一懂建筑的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他干。”
“那是谁呢?”
“他叫亨利·卡麦隆。我猜他过世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洛克注视他良久,才说:“他还没死,迈克。”接着又说,“我也为他工作过。”
“真的?”
“将近三年。”
他们默默相对,那是他们友谊的最后一道封印。
几周以后的一天,迈克在大楼旁拦住洛克,丑陋的脸上一副不解的神情,他问洛克:
“喂,红毛小子,听监工对承包商那边的一个家伙说,你是个难驾驭的刺儿头,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杂种。你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
“那他那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洛克说,“你知道吗?”
迈克注视着他,耸了耸肩膀,咧开嘴笑了。
“不知道。”迈克说。
8
五月初,彼得·吉丁动身到华盛顿去监督一座博物馆的施工情况,那是一位大慈善家为求良心之安而捐资修建的。吉丁不无自豪地指出,这座博物馆大楼肯定不同凡响:它可不是巴台农神庙的复制品,而是位于那弥斯的梅森卡利神庙的再现。
吉丁离开一会儿后,一个勤杂工走近洛克的制图台,告诉他说弗兰肯要他去一趟。当洛克走进那间宫殿似的办公室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弗兰肯笑容满面,快活地说:“坐,我的朋友,坐……”可是洛克眼睛里的某种东西使他的声音缩了回去,没有往下说,以前他从未近距离看到过这样的眼神,然后他冷冷地说:“坐。”
洛克坐下了。弗兰肯端详了他一秒钟,可除了断定此人有一张异常不讨人喜欢的面孔以外无法得出什么结论,不过这张面孔看上去专心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