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吉丁(第42/108页)

“再过一两年,”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们就结婚。等我一站稳脚跟,一切就一劳永逸了。我有老母亲要照顾,不过,再有一年就好了。”他尽可能冷静地、实际地说出来,以免破坏了他体验到的奇妙感觉。

“我愿意等,彼得,”她低声说,“我们不必操之过急。”

“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凯蒂……这是我们的秘密,就我俩,等到……”可是突然之间,一个念头使他惊呆了,他意识到,他无法证明这样的念头以前从未在他心里出现过。然而,他知道,坦诚地说,尽管这个念头真的使他惊讶,但他以前从未这样想过。他将她推向一边。他气冲冲地说:“凯蒂!你不会认为这是因为你那个令人讨厌的伟大的舅舅吧?”

她笑出声来,声音很轻,满不在乎,他知道,他为自己洗脱了罪名。

“主啊,不,彼得!他不会喜欢这个,当然,可是我们还在乎什么呢?”

“他不会喜欢这个,为什么?”

“噢,我想他是不赞成婚姻的。不是说他宣扬不道德的东西,而是他老跟我说,婚姻是过了时的,是一种用来使私有财产延续下去的经济手段,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或者不论什么原因,反正他不喜欢婚姻。”

“那好,那太好了!我们会做给他看。”

开诚布公地讲,他对此感到很高兴。这消除的不是他心里一直的怀疑,他知道自己是真心的,而是所有别人心中可能产生的怀疑,怀疑他对她的感情中有某种其他考虑的暗示,就像对,比如说,弗兰肯的女儿。他觉得很奇怪,这竟然显得如此重要。他竟然如此无可救药地希望能保持他对她的感情,而不顾与别人之间关系的束缚。

他的头缩了回去。他感觉到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有一种刺痛的感觉。然后他转身亲吻她。她柔软的双唇在雪花里有点冰凉。

她的帽子滑落到一边,双唇半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无助,长长的睫毛闪着晶莹的光。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向上,看着它:她戴着一只黑色的羊毛手套,她的手指笨拙地摊开着,像小孩子的手。他看见雪花融化在手套细细的绒毛里,变成了一颗颗小水珠,在一闪而过的车灯映照下闪着灿烂的光芒。

7

《美国建筑师行会公报》在五花八门的专栏里,刊登了一条简短的新闻,宣布卡麦隆退休的消息。只用了六行文字概括他在建筑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还把他设计得最为出色的两座建筑的名字拼写错了。

彼得·吉丁走进弗兰肯的办公室,打断了他与一位古董商文绉绉的讨价还价。他们洽谈的古董是一只鼻烟盒,那是当年蓬巴杜夫人用过的。弗兰肯仓促之间出了九美元二十五美分,比他原来预想的价格高。他气恼地转向吉丁,那位商人走后,他问:“哎呀,什么事呀,彼得,什么事嘛?”

吉丁把那份公报往弗兰肯的桌上一扔,大拇指在关于卡麦隆的那一段下面划了一下。

“我得把此人搞到手。”吉丁说。

“什么人?”

“霍华德·洛克。”

“谁是该死的霍华德·洛克?”弗兰肯问道。

“我曾经跟你说起过他。他是卡麦隆的制图师。”

“噢……噢,对,我想你提到过他。那就去把他请来。”

“您能放手让我去雇用他吗?方式由我来定?”

“搞什么鬼?再雇一个制图师有什么好说的?顺便说一句,你打断我的交易就为这件事?”

“他应该很难说服,所以我要赶在他决定去找别人之前,先把他搞到手。”

“真的?他很难请得动,是吗?你想求一个在卡麦隆的事务所工作过的人到这儿来?不管怎样,那里可不是推荐一个年轻人去工作的好地方。”

“得了,盖伊。”

“噢,哎呀……可是,话又说回来,从结构上来讲,而不是从美学上讲,卡麦隆也确实给他们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而且……当然了,卡麦隆在他那个时代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实际上,我自己就曾经是卡麦隆最好的制图师,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当你需要那种东西时,老卡麦隆还是有些可说的地方。去吧。如果你需要他,那就去请你的洛克吧。”

“我也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可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又失了业,所以我想这样做能帮帮他的忙。”

“那就随你吧。只是再别拿这档子事来烦我了……喂,彼得,你不觉得这是你所见过的最可爱的鼻烟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