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庆祝无意义(第2/4页)

阿兰没说什么。确实,公园的氛围是平和的。有人在那里跑步,有人路过,草地上有几圈人做着奇怪缓慢的动作,有人在吃冰淇淋,还有人在围栏后面打网球……

“这里,”拉蒙说,“我感觉好些。当然到处存在一致性。但是在这座公园里有较多的一致性。这样你可以保持你的个别性的幻觉。”

“个别性的幻觉……奇怪:几分钟前我有一次奇怪的对话。”

“对话?跟谁?”

“然后肚脐……”

“什么肚脐?”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最近我想肚脐想得很多……”

仿佛有个隐身的导演安排了似的,两个青春少女优雅地露出肚脐从他们身边走过。

拉蒙只能说:“是的。”

阿兰说:“露着肚脐这样散步是今日的时尚。风行至少十年了。”

“它像其他时尚一样也会过时的。”

“但是不要忘记肚脐的时尚开创了新的千禧年!就像有个人在这个象征性的日子把一张帘子拉开了,它几世纪以来不让我们看到这个基本事实:个别性是一种幻觉!”

“是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跟肚脐有什么关系呢?”

“在女人性感的身体上有几块黄金地段,我从前一直认为有三块:大腿、臀部、乳房。”

拉蒙想了一想,然后说:“没错……”

“然后,有一天,我明白还必须加上第四块:肚脐。”

拉蒙思索片刻后,同意说:“是的。可能是。”

阿兰说:“大腿、乳房、臀部在每个女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形状。这三块黄金地段不但令人兴奋,也同时表示一个女人的个别性。你爱的那个人的臀部你不可能弄错。你爱的那个臀部,你在几百个臀部中间一眼就能认出。但是你不可能根据肚脐去识别你爱的那个女人。所有的肚脐都是相似的。”

至少有二十个孩子笑着叫着,跑步向着两个朋友交叉而过。

阿兰继续说:“这四块黄金地段的每一块都表示一条情色信息。我问自己,肚脐跟我们说到的情色信息是什么呢?”一个停顿后他说:“有一件事是明显的:跟大腿、臀部、乳房不一样,肚脐对于有这个肚脐的女人的事什么都不谈,它谈到的不是这个女人的事。”

“它谈到什么呢?”

“胎儿。”

“胎儿,那当然,”拉蒙同意说。

阿兰:“爱情从前是个人的节日,是不可摹仿的节日,其光荣在于唯一性,不接受任何重复性。但是肚脐对重复性不但毫不反抗,而且还号召去重复!在这个千禧年里,我们将在肚脐的标志下生活。在这个标志下,我们大家一个个都是性的士兵,用同样的目光盯着的不是所爱的女人,而是肚皮中央的同一个小圆孔,它代表了一切情色欲念的唯一意义、唯一目标、唯一未来。”

突然一次意料不到的相遇打断了这场对话。在同一条小路上迎面走来的是达德洛。

达德洛到来

他也喝得很多,睡得很差,现在到卢森堡公园借散步来清醒清醒。拉蒙的出现首先令他尴尬。他邀请他参加鸡尾酒会只是出于礼貌,因为是他找来了两名和气的服务员帮他办酒会。但是由于这个退休者对他再也没有用处,达德洛竟然没想找点时间在酒会上招呼他,欢迎他光临。现在他感到理亏,张开双臂,大叫:“拉蒙!我的朋友!”

拉蒙记得自己跟老同事没有道别就从鸡尾酒会上溜了。但是达德洛响亮的招呼声舒散了他的不安心理;他也张开双臂,喊叫:“好哇,我的朋友!”他向他介绍阿兰,热烈邀请他跟他们一起。

达德洛记起也是在这同一座公园里,突然来了灵感,让他编了个可笑的谎言,说自己患了绝症。现在怎么办呢?他说话不能自相矛盾,只得继续装成重病在身的样子。然而,他很快明白毫无必要为此压住自己的好心情,他觉得这么做并不过分为难,因为谈笑风生只会使一个楚楚可怜的病人更加引人注目,更加可钦可佩。

他在拉蒙和拉蒙的朋友面前,交谈时的口吻轻松风趣,说到这座公园已是他最亲切的风景的一部分、他的“乡下”,他这样反复说了几次。他跟他们谈到这些诗人、画家、大臣、国王的雕像。“你们看,”他说,“从前的法国还是一直活着呢!”然后带着温和好玩的嘲讽,他指指法国贵妇人——王后、公主、摄政女王的白色雕像,每个都是竖立在一个大基座上的全身像,高大伟岸。每尊像之间相隔十到十五米,一起形成一个非常大的圆圈,居高临下,下面是一个美丽的水池。

更远处,从四面八方,哗啦啦过来几群孩子进行集合。“啊,这些孩子!你们听到他们的笑声了吗?”达德洛微笑。“今天有个节日,我忘了哪个节日。是什么儿童过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