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第4/5页)

埃多斯说:“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埃罗尔说:“你们可别信埃多斯的。你们别看哈特坐在这里时一声不哼,回到家就不一样了。他和多莉讲话时简直就像变了个人,还给她买了许多珠宝,这你们都知道。”

埃多斯说:“我觉得她就有点像马蒂尔达,你们知道,就是那个小调中的女人——

马蒂尔达,马蒂尔达,

马蒂尔达,你偷了我的钱

去了委内瑞拉。

买珠宝!哈特是怎么了?他搞得好像自己是个老头子似的。女人对哈特这种男人图的不是珠宝,而是其他东西。”

从表面上看,大伙儿发现哈特家只发生了两个变化。一是所有的鸟都被关进了鸟笼,二是那条阿尔萨斯狼狗被锁上了链条,看上去很可怜。

大家在哈特跟前闭口不谈多莉。我想是这整桩事来得有点突然。

其实,后来发生的事情更突然。我们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得知全部细节的。我起先是发现哈特失踪了,慢慢才听说了许多谣言。

事情的真相是后来在法庭上才搞清楚的。多莉从哈特那儿跑了,当然没有忘记带上哈特送的全部礼物。哈特追到她后发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一顿大吵之后,那个男人逃走了,哈特只好把气撒在多莉身上。后来,据警方的证词说,他含泪到警察局自首时称:“我杀了一个女人。”

其实多莉并没死。

根据当时的消息,我们都以为多莉死了,有一两天没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米格尔街突然沉寂了下来,没人聚在哈特家外面的电线杆下谈天了,没人打板球了,没人打搅睡午觉的人了,俱乐部也死气沉沉,停止了活动。

我们无情地把多莉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想着哈特。我们打心底里觉得他没有错,并很为他感到难过。

我们在法庭上看见了他。他变了,变得苍老了,他蠕动着嘴朝我们笑了笑。他还是好样的,我们哈哈地笑着,但心里却在流泪。

检察官问哈特:“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吗?”

哈特说:“一片漆黑。”

哈特的律师是个胖胖的小个子男人,名叫奇塔兰詹。他穿着一套带气味的棕色西服。

奇塔兰詹滔滔不绝地背诵鲍西娅关于仁慈宽恕的主张,要不是法官打断他,他都不见得会停。法官说:“奇塔兰詹先生,你说的话都很有意思,有些甚至是对的,但你却在浪费本庭的时间。”

奇塔兰詹接着大谈什么爱情的原始冲动。他说哈特为了爱情舍弃了自尊,就像当年安东尼为了爱情而抛下了整个帝国一样。他说,在法国——谈起法国他可有发言权,因为他去过巴黎——在法国,哈特会成为英雄,女人们会给他戴花环。

埃多斯说:“知道吗,这就是那种把人送上断头台的律师。”

哈特被判了四年刑。

我们去弗雷德里克监狱探望过他。我没想到监狱竟是那个样子的。四周的墙是乳白色的,并不很高,我很惊讶地发现大多数探监的人都乐呵呵的,只有少数几个女人在哭。监狱的整体气氛就像个聚会,人们有说有笑。

那次探监,埃多斯特地穿上了他最好的西装。他手里拿着帽子,环顾了一周,然后对哈特说:“这地方看上去不太坏。”

哈特说:“他们下周就要把我转到卡雷拉去。”

卡雷拉是个关犯人的小岛,离西班牙港几英里。

哈特说:“别为我担心。你们了解我的。出不了两三个星期,我就会让他们给我个轻松点的差事做的。”

每次我去卡来纳吉或库马纳角洗澡,都要眺望碧绿的海水那边的卡雷拉岛。这座岛高高耸立于海中,上面有许多排列整齐的粉红房子。我曾试图想象那些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但怎么也想象不出。我常想:“哈特在那边,我在这边。他知道我在这里想他吗?”

但几个月后,我越来越关心自己的事情了,有时会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想不到哈特。我也觉得羞愧过,但无济于事。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我不再想念哈特了。偶尔脑袋空下来时,我会停下来想一想再过多长时间他才会出来,但这是无所谓的事。

哈特进监狱时我十五岁,等他出来时我已经十八了。这三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其间我离开了学校,在海关找了份工作。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已经长大成人,在挣钱了。

哈特的回来并没有激起波澜,这倒不仅是因为我们这帮孩子都长大了,还因为哈特自己也变了。他身上的一些灵气不见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那么投机了。

他回来后走街串巷,对熟人聊种种遭遇。

我母亲给他端了杯茶。

哈特说:“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我先和几个监狱看守搞好了关系,你猜怎么着?我只是私下搞了两手,他们就给了我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务。那儿的图书馆真大。什么深奥的书都有。那地方泰特斯·霍伊特肯定会喜欢。书多极了,就是没人去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