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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勒说:“把这个给我吧。请坐。”他把卡放在面前,拿起一份空白的病历本。

“好的,医生。”姑娘说。

“现在,首先我要了解你的病史,你和你家人的家族病史,尽量说全一点吧。先说你的父母。”

在他仔细的询问之下,女孩子一一作答,钱德勒迅速填满了面前的病历本。与往常一样,当他写完以后,这将是一份模范病例,将其纳入任何一本医学教材里都不过分。钱德勒医生能成为三郡医院的大内科主任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是一个一丝不苟而且富有责任心的医生。

从被强行征用的门诊部走出来,肯特·欧唐奈开始就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各个角度思考起来。现在是下午3点左右,自今天早上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使他很难把全部事情的各种影响考虑清楚。

意外的事情接踵而来。首先,发现一例新生儿的误诊,而转瞬间,孩子就死了。再接着就是,解雇皮尔逊,查尔斯·道恩伯格辞职,发现医院基本卫生检疫保健措施有6个月的断层,然后现在又发现了伤寒,传染病的蔓延之势像是一把惩罚之剑高悬在三郡医院的上空。

一下子遇上那么多事,它们好像在一夜之间爆发出来。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其实医院早就沉疴缠身,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症状,久病之下急发才终于被发现罢了?后面还会发生更多的状况吗?还是说这是大厦将倾的前兆?是不是大家都背上了盲目自满的包袱,而他,欧唐奈可能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呢?

他心想,我们都认为,一心一意地以为,这一届的领导团队比上一届的要好,这都归功于我们的工作。我们坚信自己在创新,在进步,在构建一个救死扶伤的殿堂,一个学习和实践优良医疗技术的地方。我们一心办好事,但是现在却两眼一抹黑,极其不光彩地失败了?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愚不可及,不看前路,被金光闪耀的迷梦蒙住了双眼,连脚下的坑都看不见?我们到底在构建什么?欧唐奈反复思考着,这里是实实在在的提供救治的医疗中心,还是由于我们的愚蠢而建立了一座堂皇的坟墓,一个空空如也的洒满消毒水的神龛?

满腹的思绪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神,欧唐奈本能地大步在医院里穿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便走了进去。

他走到窗前,低头看向医院的前院。与往常一样,医院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看见一个人一瘸一拐的,一个女人扶着他的手臂,两人在楼下走过,淡出他的视线。一辆汽车开了进来,一个男人跳下车,扶着一个女人坐了进去。出来一位护士,递给女人一个婴儿。车门关上,车子开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男孩映入眼帘,靠着熟练的动作,他一摇一摆走得很快,一个穿雨衣的老人家拦住了他,好像迷了路。男孩子指点着他,他们一起朝医院大门走去。

欧唐奈心想:他们怀着对我们的恳求和信心而来,而我们称职吗?我们的成功能抵消我们的过失吗?我们是否能及时救护,通过奉献弥补过失?有朝一日,我们会有机会知道吗?

他把思绪落到实处,他分析着:从今往后必须做很多整顿。他们必须堵上漏洞,不仅是那些已经暴露出来的,还有其他那些他们通过努力发现的。他们必须摸索出自身,还有医院体系中的弱点。必须展开更全面的自我批评和自我反省。让今天,他心想,成为一个明亮闪耀的灯塔,一个哀恸的十字架,一个新的开始的信号。

有很多事情要做,眼前就有很多的工作。先从病理科开始,这一个薄弱环节引发了这次灾难。过后他估计有几个科室也需要重组。现在能确定的是,明年开春,新大楼就开始投入建设,这两方面的工作可以同时进行。欧唐奈开始谋划着,脑子转得飞快。

突然电话响了。

接线生说道:“欧唐奈医生,长途电话。”

是德妮丝,还是过去曾经吸引他的轻柔沙哑的声调。他们互相问了个好。她说:“亲爱的肯特,我要你下个周末到纽约来,我已经邀请了一些人周五晚上过来,我打算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他只犹豫了片刻。然后答道:“实在是对不起,德妮丝,我过不去。”

“但是,你一定要来。”她的声音很坚决。“我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我不可能取消。”

“恐怕你还不了解,”他感到自己在笨拙地挣扎着找些合适的字眼,“我们这里出现了传染病,我得一直等到这件事过去才能脱身。另外,还需要一段时间办几件非办不可的事情。”

“但是你说过你会来的,亲爱的,你说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会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在闹脾气了。他发觉自己希望现在就在德妮丝身边。他相信,那样的话他就能够让她理解自己了。慢着,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