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957~1963年 3(第2/6页)

安德鲁曾交过女朋友,但时间都不长,他也从没有认真考虑过结婚的事。这使他与西莉亚的相遇显得更加非同寻常。因为当西莉亚——用传统的说法——“求婚”时,他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一点儿想要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但是……直到安德鲁看见西莉亚穿着白色婚纱时,他才真正爱上了她。她光彩照人,活泼可爱,既年轻又性感,任何男人想从女人那里得到的东西她都有。直到这时,安德鲁心里才像有一团火球爆炸似的顿时敞亮了,他真正爱上了她,而且坚信不疑地知道——这种坚信不疑在人的一生中碰不到几次。他知道自己交了难以置信的好运,知道这正在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变更,还知道尽管他们所处的时代许多人都玩世不恭,但他和西莉亚将来绝对不会分居两地,也不会离婚。

安德鲁在想起当时的感受时觉得,正是“离婚”这个词使他此前一直不想结婚,尽管同龄人都在20岁出头就结婚了。当然,是父母的离异使他产生了这种想法。在安德鲁看来,他母亲参加婚礼,带着的是不受欢迎的离婚人士的身份。她像一只年老的花蝴蝶从洛杉矶飞来,逢人便说她最近一直在忙于摆脱自己的第四任丈夫的纠缠,但是她放下了这件事来参加儿子的“第一次婚礼”。安德鲁的父亲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当安德鲁问起父亲时,她说:“哦,亲爱的,我都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20年来我都没和他见过面。我之前倒是听说:这个老流氓和一个17岁的妓女住在巴黎。”

多年来,安德鲁尝试过理解自己的母亲,想为她的行为找一个适当的理由。但悲哀的是,他总是得到同一个结论:她是一个没有头脑、浅薄自私的美丽女人,只能吸引和她同类型的男人。

他邀请母亲参加婚礼——尽管之后他希望自己没这样做——是出于责任感,也出于一种信念: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总得有点儿感情。他也根据他所知道的父亲的最后一个通信地址,发去了一封信,通知父亲他就要结婚了,但杳无音信。以后还会不会收到回信,安德鲁都感到怀疑。每隔两三年,他和父亲会互相寄一张圣诞贺卡,仅此而已。

安德鲁是他父母短暂婚姻中仅有的孩子。安德鲁希望西莉亚见的他的另一个亲人在两年前去世了。那位亲人是他没结过婚的姑姑,安德鲁童年的大多数时光是和她一起度过的。这位姑姑不算富裕,可以说是攒着钱供安德鲁读书直至他从本科学校和医学院毕业,殊为不易。安德鲁的父母都没有资助过他。在她死后,安德鲁才在律师事务所看到她的遗产——可怜巴巴的,只有几百美元。也是在她死后,安德鲁才发现,姑姑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

事实上,婚礼那天,西莉亚对安德鲁的母亲应对自如。不需要安德鲁解释,她便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对安德鲁的母亲很真诚,甚至很热情,同时避免了那种假惺惺的过分亲热。之后,当安德鲁为他母亲古怪的言行表示歉意时,西莉亚回答道:“亲爱的,是我们两个人结婚,又不是我们两个家庭结婚。”接着,她又说:“现在,我就是你的家,你从我这里得到的爱会比你此前得到的所有爱都多。”

今天在海滩上,安德鲁已体会到西莉亚的话的意义。

“要是你同意,”西莉亚继续着他俩刚才的对话,“我准备在怀第一胎时,大部分时间还继续工作,生产后离开一年,当一个全职母亲。接着再去工作,直到怀上第二个孩子,随后再这样循环一次。”

“我当然同意,”他说,“在享受爱情和让你怀孕期间,我计划只看几个病人。”

“你得多接诊,继续做一个关心病人的好医生。”

“但愿如此。”安德鲁幸福地叹着气说。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他们用接下来的几天了解对方,结婚之前,他们可没时间这样做。

他们每天的早餐都由一位叫雷蒙娜的黑人妇女送到房间里来。她乐观开朗,非常慈爱。西莉亚在一天吃早餐时说:“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小岛,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安静。你选的这个地方真让我开心,安德鲁,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里。”

“我也开心。”他说。

安德鲁最初建议去夏威夷度蜜月。可是,他感觉西莉亚有点儿不情愿,就提出了这个备选方案。

现在西莉亚说:“我之前没告诉你,要是去夏威夷的话,我会很难过。”

当他问她为什么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往日的画面来。

1941年12月7日,当时西莉亚只有10岁,和她的母亲住在费城,身为美国海军士官的父亲——威利斯·德格雷——正随军驻扎在夏威夷,他是珍珠港内停泊的美军战舰“亚利桑那”号上的军士长。日本人进行突然袭击的那天,“亚利桑那”号被击沉。船上有1 102名水手丧生。大多数人困死在舱内;他们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威利斯·德格雷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