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晚上11:00~次日凌晨1:30(美国中部时间) 3(第3/5页)

坐在两位驾驶员身后的第二副驾赛伊·乔丹伸手向前,调整油门,使2号航班能够适应爬升后的高度。

等乔丹调整完毕,德莫雷斯特反驳安森·哈里斯说:“死刑跟堕胎是两码事。”

“也不尽然,”哈里斯道,“你好好想想。这两样都跟尊重个人生命有关,跟文明的起源和发展方式有关。奇怪的是,常常有人一边提议废除死刑,一边又希望堕胎合法。一边珍视生命,一边又践踏生命,难道他们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德莫雷斯特想起今晚他跟格温说的那番话来。现在他又拿出来重复一遍:“孩子没出生就没有生命——不是一条独立的生命。只是一个胚胎,还算不上一个人。”

“那我问你,”哈里斯说。“你见过打下来的死胎吗?我是说,事后。”

“没有。”

“我见过一次。我认识一个医生,他给我看的。那个胎儿被放在一个玻璃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我的朋友把它放在储物柜里。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但他跟我说,如果这个孩子没被拿掉而是活了下来,一定会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对,你说得没错,它是一个胚胎,但它也可以长大成人。它的四肢器官都长出来了,有一张可爱的小脸,手脚齐全,还能看清手指脚趾,还有小鸡鸡。你知道我看到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很羞愧,不知道自己到底活在一个什么世道上,这个孩子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他被人扼杀的时候,平日里那些体面又体贴的人到哪儿去了?因为这就是事实,但很多时候我们避讳这个词。”

“不对!我没说等胎儿长那么大了,还要把它拿掉。”

“那你知道吗?”哈里斯说,“怀孕8周以后,胚胎就已经发育得和足月的胎儿一样了。到了第三个月,看起来就和婴儿没什么分别了。所以,你怎么划分这个界限?”

德莫雷斯特嘟囔道:“你这口才去当律师多好,还当什么飞行员啊。”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犯了嘀咕,不知道格温怀孕多久了。推算一下,如果是格温说的在旧金山那次怀上的,那肯定已经八九周了。这样一来,照哈里斯的说法,格温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差不多已经成形了。

又该向航路管制中心报告了。弗恩·德莫雷斯特开始做报告。他们现在正处于32000英尺的高空,就快要爬升到最高点了,再过片刻就会飞入加拿大境内,掠过南部的安大略省上空。国境线边缘仅一河之隔的底特律和温莎两座城市通常都会灯火通明,相距几英里都看得到。可今晚下面一片漆黑,两座城市全都被裹在飞机右舷之下的黑暗当中。德莫雷斯特这才想起,就在他们起飞前不久,底特律机场已经关闭了。暴风雪正向东移动,这两座城市必然首当其冲,受到猛烈侵袭。

德莫雷斯特知道,格温·米恩和其他几个空姐此时正在客舱服务,为乘客提供第二轮饮品,头等舱还会提供热乎乎的餐前小点心,餐具一应全是精美的罗森塔尔瓷器。

“我说了我对这个很抵触,”安森·哈里斯说。“天道伦常这种事,跟宗教信仰无关。”

德莫雷斯特生气地说:“那也不能这么偏激啊。不管怎么说,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占的是下风。大趋势就是堕胎会变得更容易,也许最后能完全开放,而且是合法的。”

“真到了那一天,”哈里斯说,“就是历史的倒退,离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焚化炉又近了一步。”

“胡说!”德莫雷斯特正往飞行日志上记录刚刚报告的所处方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火爆脾气向来藏不久,此刻正开始往外冒。“有很多有力的论点都支持把堕胎简单化,如果大人不想要那个孩子,就算把它生下来,也只能让它过苦日子,甚至永远无法出人头地;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强奸、乱伦,孕妇健康有问题等。”

“特殊情况什么时候都有。这就好比说,好吧,只要杀人有理,那就可以杀人。”哈里斯摇头反对,“你说有些大人不想要孩子,那他们可以采取节育手段啊。现如今节育措施并不难做,而且都付得起。可是一旦怀了孩子,生命已经开始孕育,那就是一条新的生命,从道德角度来看,我们没有权利扼杀这条生命。至于生在富贵之家还是贫苦人家,谁都没有办法预料或选择,但只要有了生命,无论好坏我们都有权保护它,而且无论境况多糟,很多人都不会放弃。解决经济贫困问题靠的不是杀掉未出世的孩子,而是社会的进步。”

哈里斯想了一下,继续说:“说到经济,不管什么问题都能从经济角度找到支撑。按照这个逻辑,如果生出的孩子患有智障或唐氏综合征,那就应该立马把它扼杀掉;如果病永远也治不好,那就应该安乐死;老年人和没用的人统统该死。这些都是符合经济逻辑的做法,但我们并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们珍视人类的生命和尊严。我的意思是,弗恩,人类要想进步,就应该更加珍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