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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的田野里,一排排的橄榄树、粗壮的葡萄藤和即将成熟的蔬菜像棋盘一样整洁有序。高高的山顶上,积雪从三月的最后几个星期就开始悄悄地融化。进入四月后,涓涓的潮湿气流不断形成,现在,肥沃的土壤中已经种满了庄稼。日渐强烈的阳光将青绿的草莓和西红柿催成片片绯红。崎岖的群山,起伏的丘陵,雾蒙蒙的灰白色印第安房屋点缀在群山和广袤的田野中。透过模糊的飞机舷窗,索妮娅注视着这片风景,因初夏的温暖,它已经与她上次来的时候不同了。

机舱一开门,扑面而来的热空气让索妮娅猝不及防。她眯着眼,融入了傍晚的阳光中。她站到沥青地面上,大团热空气围绕在身旁,仿佛一台巨大的吹风机正朝着她猛烈地吹。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开始解冻。过去几个月里,英国冰冷的天气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一辆飞驰的出租车载着索妮娅进入格拉纳达市区。路过阿尔罕布拉宫时,她匆匆瞟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很匆忙,在高峰时刻的车流中飞快地穿梭,想尽快返回机场载下一位毫无准备的乘客。

她让他看地址时,对方粗暴地说:“我不能带你去那儿。不可能去那儿。” 有种人以不帮忙为乐,并为此得意扬扬,这个人就是如此。

玛吉所在的阿尔拜辛区是古老的阿拉伯人聚居区。那里蜿蜒的鹅卵石街道狭窄得连行人都无处下足,更别说汽车了。出租车司机不由分说地将索妮娅放在新闻广场,径自离去。

她站在广场上,四下望去。一边是成排的咖啡馆,每一家都人满为患,多数是游客,他们拥挤在林立的宣传啤酒或可乐的彩色广告伞下,急切地想喝点饮料或吃点冰淇淋。索妮娅按照玛吉提供的地址朝远处尽头的教堂走去,爬上几块宽阔的石阶,来到教堂旁边。

一群长发游客坐在前面的路上,其中一位漫不经心地弹着吉他,另一位在吹笛,还有一位用球逗弄着一只癞皮狗。索妮娅拖着沉重的背包,打翻了他们的一罐啤酒,酒液从台阶上流了下来。吉他手跳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抓起她手中的背包,开始狂奔。由于恐慌,她的胃一阵抽搐。她拔足狂奔,朝他追去。刚发现她追来,他就在台阶顶端站住了。

“请……”他的话带有浓重的口音。让她释然也令她惊讶的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背包放在光滑的石头上。

“谢谢。”她大惑不解地说道,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的本意完全是高尚的。

“不客气。”他说道。那长满胡须的英俊脸庞挂满了微笑。索妮娅留意到他最多十八岁,胡须掩盖了他天使般的孩童气质。

又走了二十米,索妮娅就到了目的地。她朝圣安娜大街走去,行李箱的轮子在鹅卵石路面上发出喧嚣的咔嗒咔嗒声,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来到圣安娜大街三十二号第八公寓的楼下,她按响了门铃。透过大门上的铁艺装饰和玻璃,她看到一条走廊,从地板到天花板都铺着明亮的蓝色和白色瓷砖。听到上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退出门廊,朝上望去。

天空蔚蓝而耀眼,几乎令索妮娅目眩,这时她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是玛吉,她从阳台边缘以危险的姿势探出身来。

“索妮娅!”她喊道,“在这儿!接住!”

一串钥匙响亮地落在石板地面上。

“银色的那把!我在五层!”

索妮娅让玛吉待在家中,自己开始爬楼梯。这里没有天使男孩帮她背行李。

终于到了,她气喘吁吁。玛吉站在过道里微笑,穿着一件光彩夺目的印花土耳其长衫,充满异国风情。她古铜色的脸上,明亮的双眼闪闪发光。

“索妮娅!见到你真开心!”她喊着,拿起朋友的行李箱,“快进来。”

刚穿过明亮的瓷砖铺成的楼梯井,面前的公寓似乎有些暗淡。走廊里一盏低压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索妮娅的眼睛正在努力适应昏暗。

玛吉的起居室装饰成摩尔人风格:小地毯、围巾、阿拉伯灯和彩色玻璃风铃。一阵微风轻轻吹过,风铃叮咚作响。索妮娅被迷住了。同样令她着迷的是,从巨大的落地窗朝外望去,她竟看到了达罗河,它就在这座楼下,在格拉纳达最古老城区的楼群中逶迤而过。

“像天堂一样。“索妮娅说,“你到底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的?”

“一位大帅哥的朋友的朋友帮我找的。我去房屋中介公司租房,就遇到了他。”

“大帅哥?”索妮娅疑问道,立即在玛吉的语气中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哦,对,卡洛斯。”她答道,并不怎么羞涩,“那家房屋中介公司就是他开的。”

“可是,帕科呢?”

“你肯定能猜到。我来的时候,他到机场接我,我们一起过了几个晚上。此后他一直拼命找借口。但最后我真的不介意了。”她的话倒是颇为冷静,“我有时会怪他让我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