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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星期二,索妮娅回到克拉彭上舞蹈课。旅行回来后,她和玛吉通过几次电话,还以为会在那里见到老朋友。

格拉纳达的舞蹈学校有六七个工作室,走廊里雕刻着历史大事作为装饰。南伦敦这家舞蹈学校相形失色。不过,两家机构有着共同的特色:它们都有一股强烈的潮湿而破败的气息,尽管如此,一种活力仍诱惑了踏进门槛的每个人。两家舞蹈学校的经营者都更迫切地关心粉刷墙壁和修理灯具以外的事,舞蹈一直是他们首先考虑的东西。

玛吉没来上课,索妮娅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沉浸在了课程中。经过上周的密集练习,她的舞姿已经有显著进步。快下课时,胡安·卡洛斯说她已经非常优秀,不必继续留在初级班,并问她是否愿意进入中级班上课。

“我很乐意。”她答道,“什么时候?”

“每周五的八点。”他说。

她很兴奋,又有点受宠若惊,而且意识到,这会成为压倒詹姆斯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咽下口水,点点头。

“那么,星期五见。”舞蹈老师朝她微笑道。

索妮娅和詹姆斯已经很多天不说话了。她还不至于幼稚到期待他道歉,特别是他仍然相信,寄明信片的人就是索妮娅假期艳遇的主角,但她渴望家里的气氛能够解冻。他自以为是的顽固态度,以及对他人立场和看法的视而不见,一点也不新鲜,但一直以来,总是她在努力试图和解。她知道维持婚姻就要妥协,但很气愤自己得不到信任。内心的愤怒给了她力量,她第一次想到要离开这个统治了她七年的男人,独自生活。

索妮娅明白,去上每个周五晚上的舞蹈课,很难对缓和气氛有帮助。星期五是他们社交生活的焦点,次日詹姆斯并不打算早起,而且一般不会有人赶在周五早早地出去过周末。宴会都在晚上举行,尽管此时,他们已经很难继续扮成一对幸福的夫妻,吃掉主人盛放在优质瓷器里的美味佳肴,谈论西南十二区的房地产价格。

找詹姆斯谈话的时机尚未出现。索妮娅入睡几个小时后,他才到家。

第二天,索妮娅给玛吉打电话。

“昨天晚上你怎么没去上舞蹈课?”她问。

“你要是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玛吉的回答像一个谜团,“八点半到葡萄树酒吧,怎么样?”

那个晚上,玛吉只想谈一件事。索妮娅猜测着她什么时候会来到门前。玛吉出现时,满面红光,心满意足。索妮娅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双眼都哭肿了。而这天晚上,她眼里却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发生了什么事?”索妮娅充满期待地问道。她带了一瓶酒过来,为玛吉倒了一杯。玛吉端起来,与她碰杯。

“好吧。帕科星期六给我打电话了。原来,那晚他的车坏了,没法去俱乐部……手机也没信号。他真心诚意地道了歉。”

“很好。所以,他本来应该去的。想想看,你多么难过啊。”

“但不止这些。他想让我再去那里,这次是和他住在一起。”

索妮娅犹豫了。尽管她知道玛吉的决定从来没有好结果,但感觉自己偶尔也该扮演这样的角色——暗示玛吉应该多加考虑。

“你真的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玛吉看着朋友,目光中有些微困惑。“我实在找不到不该去的理由。”她说,“其实,我在考虑放弃一切,去那里生活。我有这种念头好多年了。”

“坎迪怎么办?”

“坎迪想和艺术学校的几个朋友一起搬到一套公寓里去住,她不会太想念我。”

“那你的工作呢?”

“一直是自由职业,明天就可以放弃。而且西班牙的生活成本低得让人惊喜。我也有一些积蓄。”

“在我看来还是有点仓促。”

“对。但是我们要面对。索妮娅,我会损失什么呢?”

玛吉说得对。她生活的边界是流动的。尽管索妮娅最近深深为琐事所困,玛吉也很少有牵绊——她女儿已经独立,她不再有财政上的责任。

“即使与帕科的生活不太如意,”玛吉说着,将酒在酒杯中旋转,“至少我在一个我热爱的国家里生活。”

就索妮娅而言,只有两点能阻止玛吉:第一,她会思念这位朋友;第二,她怀疑那个西班牙人是否诚实。

但她什么都没说。那天晚上临走前,她才知道玛吉已经订了机票,这也证实了她半信半疑的一件事:玛吉压根儿没想过要征求她的意见。玛吉满脑子是自己热烈的计划,索妮娅后来只好和她谈自己与詹姆斯的问题。

“就是说,你刚回到家,你们就大吵了一架?就因为一本小说中画了几条线?然后他断定你和那个服务生有艳遇?”

“说白了就是这样。”索妮娅羞怯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