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咖啡馆和绿色咖啡馆(第4/5页)

客人们络绎不绝地赶来了,甚至有游客专程从附近的度假胜地过来品尝。马诺斯望着坐在他兄弟店外的游客,盛满了颜色鲜亮的液体的大玻璃杯,于是也开始着手制订计划。

“这不会有多难,”他对玛格达说,“只要有装点杯子用的小纸伞和切块水果,我也能做出同样的东西。”

仅仅几天工夫,他就创制了自己的鸡尾酒酒单。佩特罗斯的一些鸡尾酒名颇具挑逗意味,比如“激情海岸”,马诺斯的更是赤裸裸。他注意到从附近度假胜地来的女孩们见了这些酒名就咯咯直笑,满面羞红,然后欢欢喜喜地点单。鸡尾酒只配了英文酒单,而村里年长的人都只会说希腊语,所以也就无须担心会冒犯当地的长者,因为他们根本看不懂这些充满色情暗示的酒名。

佩特罗斯发起反攻,推出了“欢乐时光”优惠活动,在特定时段内,所有酒水半价供应。兄弟俩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就这样一周又一周,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了。

两间咖啡馆的生意继续持平。两边都经营得红红火火,营业额都超过了老咖啡馆的最佳业绩。玛丽亚·帕帕德诺斯暗自高兴,同时继续为两个心爱的儿子之间不断升级的较量而黯然神伤。兄弟俩心中仿佛燃着一把火。他们自从返回家乡,发现咖啡馆被一分为二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唯一令玛丽亚宽慰的是,儿子们如今都有了积蓄,在村子的两头分别租了房子。

游人散尽,不雅的鸡尾酒酒单也收了起来。马诺斯决定好好装修一下咖啡馆。冬天将至,客人们会更多地待在店里。

老凯利亚科斯·马尔吉斯当初给这里刷漆时,只能找到寡淡的奶油色。许多年过去了,因为香烟的熏烤和岁月的浸染,油漆已经变黄。马诺斯忙碌了一个通宵。他用一大罐白色乳胶漆和一把滚筒刷,把满是污渍的墙壁粉刷了一遍,咖啡馆顿时焕然一新。接着,他又将吧台刷成浅蓝色,并打算每晚刷两把椅子,直到它们全都变成更加搭调的蔚蓝色。

马诺斯的努力效果显著,空间仿佛扩大了一倍。一天还没过完,佩特罗斯就效仿他,只不过把吧台和椅子制成了薄荷绿色,还在光洁如新的白色墙壁上挂了几张赏心悦目的抽象画。

一些老年人并不喜欢这些改变,但也很快接受了。如今,他们更关心的是可口的橄榄馅饼或香嫩的烟熏猪肉。每次点饮料,他们都盼望着这些美味也能一起被端上桌。

四月到了,兄弟俩的冷战已持续了整整一年。在丈夫的两周年祭上,玛丽亚看到两个爱子沉默不语地并肩站着。丈夫的去世令她心痛,兄弟的反目却把她的心撕个粉碎。

五月到了,晚上也开始暖和起来。要是想在游客潮到来之前去小村里走走逛逛,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有一晚,大家都在店外坐着,这还是一年里的头一次。一名游客来到村里,在佩特罗斯新漆好的薄荷绿椅子上坐了下来。很快,他便和咖啡馆的几位常客谈笑风生。

一只小匣子靠着他的椅子放着。

“你会乐器?”一个客人问。

“是啊,”他答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这也正是我从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的原因。”

这位陌生来客打开匣子,拿出里拉琴,拧动弦轴,调了一个半音,便弹奏起来。

整个咖啡馆的客人都不再闲聊,而是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凝神谛听,陶醉在悦耳的琴声里。一连半个小时,那位乐师的琴弓上下翻飞,从一首曲子自然过渡到下一首。在稍作休息的片刻,他发现另有两个人也为他们助阵:一个拉布祖基琴,另一个敲鼓。他笑了笑,很快就带着合奏者一起演奏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传统曲目。

人们拍起手来。桌椅被拉到后面,好给演奏者腾出空间。几个年轻人站起身,载歌载舞。他们围成一个圈,旋转起来,起初是缓慢的,后来越转越快。音乐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隔阂与界限。

马诺斯站在一旁,双臂环抱,打量着那个陌生人。

这位访客刚到时坐在佩特罗斯的咖啡馆里,然而此刻他到底是哪家的客人,马诺斯无法确定。他似乎已经飘到了自己的领地。

佩特罗斯也在用心观察。

虽然完全沉浸在音乐里,乐师还是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然后会心地笑了。他注意到两位店主长得多么相像。事实上,旁人只有靠衬衣的颜色才能把他们俩区分开。连头发和胡子都修剪得一模一样。

趁着曲子的间隙,乐师举起酒杯,先向佩特罗斯致意,后向马诺斯致意。

在这个微风和煦的夜晚,美妙的乐声在空中回荡。舞步划出咖啡馆,飘到了大街上。冰镇啤酒和清凉的雷基酒在夜色中流淌。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旁,玛丽亚·帕帕德诺斯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