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咖啡馆和绿色咖啡馆(第2/5页)

“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她说,“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好的。我一个人能撑下去。再说这会儿也不算忙。”

几个月后,她却不得不撤销了原来的决定。那位医生当初并没有发觉她丈夫的伤势有多严重:除腿骨骨折以外,几根肋骨也有裂痕,后来确诊持续性咳嗽其实是肺部挫伤造成的,而且这还是致命伤。玛丽亚这才意识到斯德法诺斯已经时日不多,于是马上打电话给兄弟俩。两人火速回家,几乎同时抵达,及时赶上了父亲的临终道别。然后一起安慰悲痛欲绝的母亲。

一家人操办了丧事。葬礼之前一连四十天,营业将近七十载的咖啡馆头一次关门停业。

玛丽亚明白,她的工作生涯已经结束,于是躲进楼上房间,紧闭窗户,在黑暗中默然哀悼亡夫。是该把店里的生意交给儿子们打理了。

咖啡馆重新开张。起初的几个月里,马诺斯和佩特罗斯还是依照父辈和祖辈的方式经营。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便开始商量各种改造方案,让这家咖啡馆跟上潮流。大城镇的生活经历,给了他们不少新鲜点子。

饮料的种类要不要再丰富些?是不是需要推出冰咖啡?同时供应意式咖啡和希腊式咖啡怎么样?每次讨论,兄弟俩都无法达成一致,楼上的玛丽亚·帕帕德诺斯时常听见儿子们的争吵。

“我们得把咖啡馆粉刷一下。”

“没这个必要。”

“要不要买些新家具?”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佩特罗斯厉声说道。

“那至少买些塑料椅子吧。这些东西太过时啦,”马诺斯指着咖啡馆里到处摆放着的传统式藤椅大声嚷道,“而且很不舒服!”

“客人没嫌弃它们,”佩特罗斯气呼呼地说,“不过,是得买台新咖啡机了。”

“那有什么用呢?大家都喜欢希腊式咖啡。”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兄弟反驳道。

他们俩一直针锋相对。玛丽亚听着兄弟俩吵得不可开交,却又不能从声音里分出谁是谁来——兄弟俩的嗓音交汇成一片聒噪,无法辨别。

争论持续了好几周,玛丽亚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即使紧紧堵住耳朵,她依然能听到自己至亲至爱的儿子刺耳的争吵声,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一天,就在被逼得几近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灵机一动。还没过一周,她已成竹在胸。

父亲意外去世后的头几个月里,双胞胎兄弟都还没来得及返回表兄家去取自己的物品。

“店里的事,我可以对付一阵子,”她说,“你们回去取东西吧。”

“你确定能行?”马诺斯问。

“我没事,”她说,“调节一下心情也好。”

“我们明天这时候就回来。”佩特罗斯宽慰母亲说。

玛丽亚·帕帕德诺斯望着他们上了各自的车。

“小心开车,”她嘱咐道,“一路平安!”

兄弟俩如今芥蒂很深,玛丽亚生怕路上一个把另一个挤到路边去。

两人的车刚飞驰过街角,玛丽亚就马上回到店里,拿起了电话。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分,还没有客人进来。

“早上好,凡蒂斯先生。”她说,“是的,他们走了。”

几分钟后,一辆卡车驶来,两个男人走下了车。

“多谢你们过来。”她招呼着那两人,“需要做什么都清楚了吗?”

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两个木匠(一九三五年亲手打造吧台的木匠的儿子和侄孙)进展神速。一切都事先计划好了,而且他们手脚利落。首先竖起一道隔板墙,把咖啡馆均分为二。这道墙从吧台正中央开始,将吧台也整齐地分成两块。接着装了第二扇门,和原来那扇一模一样。最后,他们在后墙上打了个洞,把里间厨房的空间也作了划分。

客人白天路过时,看到心爱的咖啡馆关门停业,都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玛丽亚守在那儿,向他们解释原因。

“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告诉他们,“以前,我亲爱的斯德法诺斯和我总是确保对他们样样公平,”提起已故的丈夫,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所有东西都要平均分配:巧克力、橘子、蛋糕。过去,我们就是靠这法子避免了纷争,现在看来,我也只得这么做了。”

那晚,两个木匠的妻子也都赶来帮忙。男人们通宵给隔板墙上漆,女人们则开始分拣咖啡馆的用品和存货。等双胞胎兄弟回来时,所有东西都应该平均分成两份,甚至是最后一瓶茴香酒、最后一个咖啡杯,和最后一只茶匙。

早上六点,全部完工。孩子们告诉过母亲,他们会在七点三十分赶到家,开门营业。

“既然现在有两间咖啡馆,那是不是该做两张招牌?”年长的木匠问。

玛丽亚摇了摇头。

兄弟俩回家来了。佩特罗斯七点十五分到,马诺斯稍晚几分钟。他们立刻觉察出哪里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