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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仍在原处,一个人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已经不记得刚才那位戴浅蓝色宝石的女士了。

家里没人顾得上他,他溜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他只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外面有这么多人和车,他有些目瞪口呆。

侯赛因被派出来找穆罕默德。一转到大路上,他就看到了他。他飞快地跑过去,这时,一声爆炸声响彻云霄。

“穆罕默德!”他喊道,“过来。”

他一把抱起弟弟,向家中奔去。

刚一到家,穆罕默德的腿上就挨了父亲狠狠一拳。他疼得立刻哭了出来。

“别再这样偷溜出去了。”哈里德生气地责备。他和埃米内都急疯了。

双眼含泪的埃米内把他抱在怀里,用围裙抹去他的泪水。他闻到了香料的味道,外面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可至少这气味是他熟悉的。

侯赛因到街上去打探情况。五分钟后他跑回来,给父母讲了他和穆罕默德都已知道的事。

“所有人都走了,”他喊道,“一个没剩!我们也得走了。”

“不行!没有阿里,我们哪儿也不能去!”埃米内哭喊道,“他不知道去哪儿找我们。”

“我们为什么要躲自己人!”哈里德说。

“他们不是自己人,爸爸。他们是土耳其人。”

“可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吗?”哈里德厉声说。

“他们不会杀害我们的,对吧,侯赛因?”埃米内说。

“你怎么知道呢,妈妈?”恐惧和愤怒包围了他,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外面已经一团乱了。他们怎么分得清谁是谁?你以前见过土耳其士兵吗?”

“侯赛因!”哈里德喝道。

“你不了解他们,爸爸。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到了这里会干什么!”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在维护土耳其军队的行径。他们相信土耳其有权捍卫塞浦路斯的独立。可现在看来土耳其已经越界了。如果埃米内不了解土耳其士兵的名声,那只是因为她不想了解。谋杀的传闻尽人皆知。强奸的报道更是不计其数。

“相比这座城里的男人,我更担心那些女人。”侯赛因说。

“侯赛因!别当着你母亲的面说这样的事!”

“我只是想逃生,我们得离开这里。”

“或许他说得对,”哈里德说,“或许我们不应该冒险。”

“可哈里德!”埃米内哀求道,“阿里还是个孩子!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们一走就等于把他抛弃了。”

哈里德劝了她几句,她听不进去。事到如今,她已几近崩溃。

“我不走!绝不!”

她冲出家门。

“再等一会儿,”哈里德对侯赛因说,“她会改变想法的。”

夜幕降临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侯赛因搅拌着小锅里的咖啡。泡沫即将溢出,他关火,把深色液体倒进了两个小杯里。

哈里德坐在小桌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登喜路牌香烟。

屋里安静极了,只有冰箱咯咯响。他们的邪眼护身符似乎正俯视着他们。穆罕默德坐在地板上,没人和他说话。

埃米内终于回来了,满脸泪痕。

“当初不让他走就好了,”她哭着坐在桌边,“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还不算晚,”侯赛因催促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们又吵了起来,只是不得不压低声音。穆罕默德爬到母亲的腿上,用手捂住了耳朵。虽然年纪小,可他打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在听家里人的争吵。

“该死!”

他父亲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杯子弹落在石板地上,摔成了碎片。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呆住了。

埃米内又哭了起来,她用围裙捂着脸,希望能压低啜泣声。

“真不敢相信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呜咽着说,“我就是无法相信。”

她默默地捡起了杯子碎片。

“如果不走,”侯赛因歉疚地说,“那我们就都没有希望了。”

同一条街上的乔治乌家,大部分人都聚在伊里妮和瓦西利斯的房间里。幽暗的烛火在阿吉奥斯·尼奥塞托斯的画像前闪烁,在天花板上投下了奇怪扭曲的影子。窗户和百叶窗紧紧关闭,房间里密不透风。已是凌晨两点。

桌上放着几个空空的杯子和一小瓶鱼尾菊酒。

帕尼库斯来回踱步。瓦西利斯颓然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紧张地捻着念珠,可女儿沉重的喘息声几乎淹没了珠子的噼啪声。

玛丽亚用手扶着父亲身旁的桌子,伊里妮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口中轻声安抚:“没事,没事。”她的手又黏又冷,女儿的汗水流过后背,浸透了裙子,也濡湿了她的手。 

玛丽亚不时扣住桌子边缘,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她的指关节发白,痛苦的泪水滴落在花边桌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