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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正式的打招呼挺荒唐的,可认识了这么久,她还没有允许他叫她的名字,和其他时候一样,她甚至没有回答。

萨瓦斯走过接待处迎接他的妻子。她来得有点晚,只要他没回去接她,就会这样。酒吧里已经来了一些客人,而她本应该提前到那里。

“马科斯!一切都还好吗?”萨瓦斯问。

没等马科斯回答,他就转过身,拉住阿芙洛狄忒的手臂,粗鲁地带着她向露台酒吧走去。马科斯看着阿芙洛狄忒被拉走,他已记住了那个手镯的样子。

马科斯来到月光夜总会,检视玻璃杯是否闪闪发亮,酒瓶是否按照正确顺序排列,吧椅之间的距离是否相等。这个紫色的地下世界由他主宰。他用手拂过天鹅绒椅的扶手,捋平绒面,又把一小摞鸡尾酒用纸巾向吧台中间挪了挪,所有纸巾上都印着“月光”字样。

一切准备妥当。他很满意,去露台酒吧等待吩咐。他知道,萨瓦斯希望他能在那里。

一个繁忙的夜晚。酒店正在举行圣尼古拉奥斯节晚宴。马科斯穿过熙熙攘攘的客人,向酒吧走去,忽然有人伸出一只手臂,像路障般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认得那个设计复古的华丽手镯以及和手镯搭配的蓝宝石戒指,是阿芙洛狄忒,她伸出手交给他一个空杯子。

这动作很专横。他没有选择,只能接过酒杯,走向酒吧。他生气,却只能默默接受。

马科斯和酒吧员工打了个招呼后走到露台另一边,陪几位新客人聊天。天气仍很暖和,待在外面也无妨。他会把他们逗笑,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晚的卡巴莱歌舞。到了晚宴开始的时候,他知道,月光夜总会将座无虚席。

阿芙洛狄忒一直都知道马科斯在房间的什么位置。哪里有笑声,他就是哪里的中心。

年底,萨瓦斯宣布酒店的盈利是他预计的两倍。大受欢迎的夜总会是主要收入来源。

“在所有员工里,那个人才是我们最重要的财产。”他对妻子说。

阿芙洛狄忒默默听着,挤出一个微笑。

进入一月份,入住酒店的客人并不多,可餐馆和酒吧一直受人追捧,月光夜总会每天凌晨四点才打烊。阿芙洛狄忒仍需要订购一些软体家具,可她依然感觉无事可做。她已经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一个周末,她给父母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她立刻意识到出事了。马基迪斯夫妇从不在周日晚上出门。几个小时后,公寓的电话响起。是她母亲打来的。

“你父亲住院了。”她说,“你能来一趟吗?”

阿芙洛狄忒几乎没办法听懂她母亲在说什么。

“检查”、“消瘦”这些词几乎消失在了压抑的抽泣声中。

她订了最早到伦敦的机票,可抵达时已是星期二了。

阿耳特弥斯说检查确认特里福纳斯得了肺癌,都是他那“一天六十根烟”的习惯引起的,即便动了手术也不能治愈。他的病情恶化得非常快。

阿芙洛狄忒直奔医院,却发现母亲正握着父亲冰冷的双手。他已于一个小时前离世。

一开始,母女二人都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不知所措,可她们很快就被悲痛和文书工作淹没了。她们知道在塞浦路斯如何安排丧礼,可此时身在异乡,要安排的事情太多,手续烦琐,复杂至极。特里福纳斯在附近的希腊人社区里有很多朋友,他们全都过来帮忙,女人们忙忙碌碌地做饭,男人们则提出了合理实用的建议。

萨瓦斯在三十六个小时后才来。

“亲爱的,我很遗憾。”他这话说得一点用也没有。

为什么遗憾?她不明白。为他不让她来见父亲,以致他们父女未能见到最后一面?为此,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母女俩的眼泪从未断过,她们的哀悼中充满悲痛。萨瓦斯没有和她们一起伤心。

丧礼之后的几个星期里,萨瓦斯来来走走,只留下阿芙洛狄忒陪伴着母亲。每次他离开塞浦路斯,都很放心酒店的管理工作。马科斯很清楚他对打理酒店的要求,就连科斯塔斯也不如他。

四十天的追思结束后,该宣读遗嘱了。特里福纳斯给妻子留下了大笔财产,足够她今后衣食丰足。他有三个姐妹仍在人世,住在塞浦路斯,他给她们各留了一小笔遗产,然后把在日出酒店的股份留给了女儿。没有别的安排了。

“其他那些金融财产呢?”

“萨瓦斯,不要为了这些事生气,”阿芙洛狄忒试图安抚他,“他给我们的生意投了很多钱,或许他只有这些了。”她更在乎的是人的离世,而不是赚的钱没了。

“他一直在做出口生意,我很肯定。港区里的集装箱上都印着马基迪斯的字样。”萨瓦斯说,丝毫不掩饰他的失望和怀疑。

日出酒店来年夏天的预订已经满了,他曾和岳父通过长途电话,商量重新开发天堂海滩宾馆。特里福纳斯答应投资。一家竞争酒店正在建设当中,萨瓦斯知道他们即将被超越,所以很烦恼。如今遗产又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