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昧时代 03

要很好地了解一个民族,只有通过他们所信奉的神明。我们隐隐约约地瞥见特塔代斯、贝雷诺斯、高卢或日耳曼圣母、掌管生死命运的三女神之一的帕尔卡、灵魂的指引者和类似大力神的月亮神,以及慈母般的纳阿拉尼亚——人们在泽兰港口启程和上岸都要祈求她,甚至在海岸线更南边她也被奉为神明,还有埃波娜,她是辕马和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小种马的女王,她侧身坐在女用马鞍上,双脚踏在一块窄木板上。不过,我们所具有的对他们的想象,是他们并未定型时的希腊-罗马神的模样。我们在巴韦发现的那些教堂装饰物几乎可以肯定我的祖先曾在它们的面前祈祷过,它们与帝国国土上几乎随处可见的迷信物品相比并无特别之处,高卢工匠的笨拙在其上随处可见。当你想到在最初的凯尔特钱币上已然显见的极其特殊的才能时,当你想到让动物形态逼真,或让植物伸展和交织的这份在基督教时代着色画师们和中世纪的画家们中将再现的天赋时,你不会怀疑如果这些人自己愿意的话,是能够让他们的神明们活灵活现的。也许他们更喜欢让诸神若隐若现,刚刚从石头中露出而又重新钻入石头中去,与无形的土壤、云和风的嘈杂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祖先的这种拒绝中的一点点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数百年后破坏偶像者们会那么的愤怒。“人们不该给予上帝一个形象。”一天,一个佃户在同我一起走进佛兰德的一座教堂,兴趣索然地看着不知是哪位圣父时对我坦陈道。

在这个恺撒甚至是他之后很久的圣哲罗姆都看作是偏僻的角落的地区,德鲁伊特教祭司们的足迹极其罕见;但自从我们知道卡尔纳克竖起了那些庄严的石头和某位史前勒柯布西耶雕凿的那些斯托纳昂杰的整石大门提前填上了槲寄生植物以来,他们的足迹几乎变得到处皆是。这些安顿于比他们自身更加古老的一些圣地中的教士们让人想到那些把大教堂倒空之后再使用它们的新教教徒们,或者让人想到那些把罗马的庙宇基督教化的基督徒们。不管怎么说,卡尔努特人的那座城市,也就是沙特尔,他们的聚会之地,离比利时的高卢太近,所以他们的影响势必扩展到这些低洼之地和沙丘的这儿那儿。正如我父系中的那些尊敬的神父和教士们有一天要去勒芬、去巴黎,甚至去罗马研修一样,一些未太受到其氏族中人的激烈生活引诱的年轻梅纳比安人,有时候大概要按照大陆的凯尔特人的习惯,去布列塔尼岛的德鲁伊特教修道院研习。他们熟记了描写宇宙起源和系谱的那些内容广博的诗,那是种族科学的宝库;人们向他们披露了转世投胎的种种模式,这个数据之所以吸引他们,是因为它表面上顶多是与构成我们与一切之关系的有机生命的其他种种现实(譬如吞咽、消化、交媾、分娩等这些,我们因习以为常而并不感到奇怪)一样荒谬而已。人们教给他们各种植物的功效以及进行神意裁判(不论其是真是假)的方法,因为上帝的审判首先是诸神的审判。在某些节日,他们将观看壮观的烧死用藤笼装着的动物和人的场面,如同在基督教时代,至少直到十七世纪末叶,在掩盖同样的残酷的另外一些借口之下,一些被认为有罪的男女和被认为不吉利的动物被成百上千地活活烧死。也有可能教他们学习一点希腊文,因为这些我们觉得在钻研一种可敬的史前史的神甫,在用这种语言通信。被恺撒带到罗马的那位高卢德鲁伊特教祭司第维西阿库斯常与西塞罗讨论哲学,他似乎就是在城里晚餐的那位高级教士的原型。

人们想知道这个种族把自己的原始神明换成来自巴勒斯坦的救世主的确切日期,想知道在什么时候,远在瓦伦丁娜们、女王们、约瑟芬们以及我所出自的阿德里安娜们之前的那个家庭主妇让一个比她更具先进思想的丈夫或儿子把青铜小家神们拿到了铁匠铺里——好像后来又做成锅子或煎锅拿回家来。除了例证表明的人们把蓄着胡须,穿着厚呢长袍的神明装扮成圣徒,其他的一些叛徒(因为改宗者总是某种事业的叛徒)更加尊重失败的事业,他们把小家神们虔诚地埋在地窖或花园中的某个角落,我们发现的就是这些长了铜绿的神明。严格地说,富有异国情调的一种神明渗入这些地区已不是第一次了,一些意大利商人在他们的小商品中已经夹带了一些伊西斯神和哈尔波克拉特斯神;一些老兵从他们的驻扎地带回一尊小密特拉。不过,这些更随和的神明并不要求排除其他的神。人们甚至可以猜想,一些过于执拗、不肯放弃自己美好的古老宗教的异教徒,在这些乡村中一直坚持到公元六至七世纪。必须善于区分那些早在信奉新的宗教还是一种英勇之举的年代就改变信仰的人和国家已经认同时而随大流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