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巡礼 08(第2/5页)

玛格丽特-佩特罗尼耶要规规矩矩地完成城堡女主人的义务,就得时不时下到村子里去,拿几件旧衣服、两三口酒和一碗强身的药粥送给一个病人或产妇,在泥泞的小胡同里,她得把裙子提得高高的,那里有母猪在吞食垃圾,母鸡在肥料堆上啄食。路易-约瑟夫有时候拄着他那银头的手杖敲响一个身份比别人高的农民的门槛,这人能代表福雷马尔的平凡百姓,正如这个大贵族在列日一呼百应,所以套个近乎还是合乎策略的。小型工业在这里立定脚跟,期望着发展壮大。让-路易把资金投在一家制造缝衣针的工场里,还打算开发一个采石场。在村子和城堡之间有些微的不满和仇恨(稍后就会看到例证),有时候也有共同的利益和宽容,甚至超出了阶级界限的同情。例如假如先生亲吻了一个漂亮姑娘,太太出于激愤,会把她的不安私下告诉女管家。大家一起在教堂里祈祷,虽然路易-约瑟夫和他太太的板凳摆在特殊的位置,当然还绘着他家的族徽。

大家一起沿着栽满芬芳枝叶的大路参加圣体瞻礼节的游行仪式,每个人按部就班,站在该站的位置。夏天,山上山下绿荫婆娑果实累累。接着,收获葡萄和用葡萄渣制作饮料的时节到来了。比起来这种饮料,先生更喜欢勃艮第的葡萄酒。到了秋天,城堡和村子里的牲口棚里都传出杀猪的嚎叫,从每家厨房的灶堂里升腾起火腿的香气。狩猎得来的野味充当谈话时品尝的点心,在先生家里是用银盘子端上来的。他们还另外有大的托盘,端到临水的房子里去大吃大喝,食物就是偷猎或偷渔得来的,也能成为吹嘘的谈资和绝妙的故事。我们生活在圣于贝尔的国度,这个残酷的猎人看到一只鹿含着眼泪朝他走来,鹿角上还挂着一个基督受难像,所以才改宗皈依了基督教,现在却变成了猎人以及跟班猎犬的保护神,有点像法庭上挂在法官旁边的十字架。谁也没有感觉到这种颠倒具有讽刺意味。因为讲究,先生和太太不得不用一个善于烹制调味汁的法国厨子掌勺,但厨房里打下手的男仆女仆都是本地人,对精美菜肴的追求上行下效。在城堡的饭桌上,本堂神甫哀叹必须解散尚代尔圣母院的乡间社团,那里的收益差不多全花费在吃喝上了,结果酒宴不断,招人议论。先生和夫人答应和他一起谴责村民贪馋饕餮的恶习。

采邑主教显然曾经抽出时间去看望他的私人顾问,这是礼节,再说他的避暑宅子在塞兰,如今成了克科里工厂,去一趟很方便。一个世纪以后欧洲大陆的第一辆机车就是在那里诞生的。无论是城堡里的老爷,还是他花园里的树木飞鸟(高高的炉子很快将在那里日夜燃烧),都没有想到采邑主教的拜访,就像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曾在这里徜徉的史前巨兽会把它们的足迹和骨殖留在大河的泥泞里,对我们来说只比一八三五年的火车车头更古老一些而已。在这个世纪,来游玩的贵宾很多。斯帕就像这个洛可可风格贵族领地中的摩纳哥,以它的温泉休养地特别是它的赌场吸引了上流社会的人物,城堡的老爷从中拿走十分之一的捐税。可以估计到,某个从巴黎来或是到巴黎去的显赫过客,取道那慕尔的大路,在福雷马尔歇脚让他们的马匹喘一喘气,同时从当年的市长及其私人顾问那里得到饮料和殷勤的致意。

在这些旅客当中身份最为显赫的行路时隐姓埋名,将近一七一八年,彼得大帝尽管穿的棕色衣服没有领子也没有袖子,假发上也没有扑粉,但却是个专制君王,他的脸时而抽搐一下,显得捉摸不透而又阴森可怕。市长必然让这个人参观了全城所有的工场。彼得大帝利用他旅行的机会推动俄国的工业化。这位木匠出身的君主把他的儿子处死了,认为他保守落后,其实他本人更像一个拿刀弄锤的匠人,跟他那些胆小怕事的继承人不一样,后者都死在叶卡捷琳堡的一个地窖里。到一七七八年,法尔肯施泰因伯爵,也就是自由派的君主约瑟夫二世又是一个来参观工场和收容院的尊贵客人,他也让主人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姐姐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出言无忌和胖妹夫的懒惰麻木已占了他不少的心力。再早一些,哈加宫的伯爵,就是意大利的供应商一边叹气一边说的“买的东西多,付的钱少的那个人”,别称路斯塔夫三世,生来擅长艺术和寻欢作乐,他到斯德哥尔摩歌剧院的化装舞会去,在那里,一发火枪子弹穿透了他的化装上衣,打中了他的肚子,正倒下时被他的心腹冯·艾森扶住了。在这些到福雷马尔留连踟躇、欣赏美丽景色的旅客中间,我要配合其堂皇的派头,隆重地提到一个塞伽尔骑士,又名贾科莫·卡萨诺瓦,他曾有好几次匆匆穿过列日城,最初是骑马飞驰而过,因为他得了花柳病,急着要到德国去找一个好大夫。后来就更为匆忙了,他要让他的新情妇——一个十七岁的布鲁塞尔姑娘逃脱她家里人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