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巡礼 07(第2/3页)

被商人和银行家瞧不起的这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或者说得更精确些都愿意成为领主、打仗的武士和教士。在中世纪,这些佩剑的贵族议事司铎触怒了科明尼斯。如同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一样,以自己的名衔、爵位、门第世系以及豪华贵重但毫无用处的那些玩意儿为傲,法国的高门绅缙当然也珍视这些虚华,但他们却没有学会按照法国的礼节规矩,说起来时面带微笑。这些贵族尽管跟富有的资产阶级联姻,后者也巴不得融入其中,他们还是形成了一个要保持某种现状以维持其利益的阶层,他们在“小百姓”面前施展手腕,就像在敌手前面挥弄武器一样。在比利时的其他城市里,我们时常感到(并非完全正确),尽管党派和阶级之间斗争激烈,贵族、豪绅、资产者和手艺人有时也结成共同战线:造反的大老爷们和乞丐军觉得得到了佛兰德平民的支持,他们也以此为荣。布鲁塞尔的百姓曾为爱格蒙伯爵的死而哭泣。这种短暂的神圣联盟式的冲动在采邑主教之间却没有发生过。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力量永远此消彼长摇摆不定,每一方面都总要争取外来的联盟。智慧和力量完全不起作用,或者只起破坏作用,使列日的历史成了政治动乱最好的例证,这就是城邦的政治历史中四分之三的时间内的特点,连虚有盛名的佛罗伦萨和雅典也不例外。

一三一二年列日的手艺工人把两百个骑士关在圣马丁教堂里活活烧死了,犯下跟奥拉杜尔一样的罪行。一四〇八年,让·德巴维尔主教经过了许多周折,把手艺工人的领袖、他们的妻子和站在他们一边的教士都扔到了默兹河里。大人物一派得到了历代勃艮第公爵的支持,对后者而言,封建制度已经被日薄西山的灿烂余晖笼罩,把无限的回味留给了哈布斯堡王朝。而小人物的一派却相反,路易十一把他们当成了西方这盘棋里的过河小卒,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必要的时候让他们送命。当勃艮第公爵勇士查理逼迫法兰西这只狐狸目睹叛变的列日被洗劫,逃出来的小人物在阿登的旷野上,因“寒冷、饥饿和困乏”而死,或者被想回去求饶的叛变的老爷们绞死。里贝尔·德·加蒂埃和他的夫人伊伏特·德·吕坦冈无疑赞同这种清洗的办法,也许他们为勃艮第人把散布在树林中的“铁制风车”捣毁了而感到痛惜。这种风车的收益丰厚,是那个地区未来重工业的雏形。

在接下来那个世纪的动乱当中,宗教贵族忠实于外国主子,从而获益匪浅。瓦隆地区卫兵的长矛也许就是在列日铸造的。连奥朗日的纪尧姆手下士兵的长矛也如此。无论任何时候,武器制造商几乎公开走私。小人物一派忙忙碌碌,却没有卷入尼德兰其他地方的人民起义中去。佛兰德的命运还有待考虑。像黑死病一样的异端思想在列日人这里仿佛不像别处的毒性那么强:人们很快摆脱了再洗礼派那些扫兴的家伙,该教派的理论在穷苦人中倒很有吸引力。一个起义军的遗孀到斯特拉斯堡去,在那里嫁给了一个叫加尔文的人。一五八五年,让·德·加蒂埃续弦娶了市政府一位官员的女儿,巴尔贝·德·夏多。在婚宴上,男人们一定兴高采烈地评论安特卫普和莱克卢斯两地又被西班牙军队占领的消息;而女人们,我估计,关心的尤其是新娘子的穿戴装束。三十年过后情况相反,当让的儿子跟也是市政官员的女儿伊萨贝尔·德·斯克莱塞联姻时,与外国人关系密切或串通一气惹来了麻烦。尼德兰七省共和国的新教徒和想反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法国国王都收买争取小人物一派的支持。但小人物的首领们下场很惨。在订立《奈梅亨条约》时,谈判会议上拒绝接见他们的代表。主教最后赢得了决定性的一局,也就是说,在一个世纪之内占了上风。

在王公贵族和官吏的升沉起伏当中,就像整个的欧洲一样,洛可可风格的列日沉溺在专制体制和生活的旖旎温柔之中,过着积极的、相对平静的日子。戴着假辫子、穿着黑缎短裤的“希鲁”,不时地也要受到穿燕尾服或者工作服的“格里努”侮辱。手艺工人行业工会前期的活动归根到底也就是自相残杀,然而那种热情也已熄灭了。手艺工人为无产阶级所代替,然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名字。显然,费尔南德家的历任市长心惊胆战要预防的火灾,就是这个充满了铁匠和武器制造工匠的城市里发生火并。大概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几个烫着他们族徽和市徽的煮沸皮桶成了他们的标志,当火灾威胁着工场、贫民窟以及富裕人家的华宅时,就用类似的桶运水救援。我参观这家族的一个城堡时,有人还把几个这样的皮桶给我看过。可以估计到,路易-菲利普,弗朗索瓦-德尼,让-阿尔努尔,皮埃尔-罗贝尔和让-路易也曾竭尽心力扼杀从法国传播来的新思想,因为那些思想会燃起小人物一派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