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余波(三)(第2/2页)

我们又吃了些。R&B歌手欢快地歌唱着一个姑娘如何让他“心醉”。在简陋的玻璃柜台后面,楚银正跟着哼唱。

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对电影学院的事难以释怀。

“我可能还是会申请电影学院,”我说,“所以我想,我可能得重新拍几部电影。”

厄尔用力嚼着东西。

“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忙。”我说。

厄尔没有抬眼看我。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伤感地说:“我可不能再玩电影了。”

正在这时,某些无比邪恶且(或)愚蠢的外星人突然控制了我的大脑,指使我说了些狗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如果我们一起拍电影,也许正遂了瑞秋的遗愿。”我听见自己说道。

厄尔直直瞪了我一会儿。

“你知道个屁,哥们儿。”过了好久,他总算说道。他的语调既刻薄,又伤感。“不是我非要凶你,反正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这是……你第一次受到生活的打击。你可不能反应过激,因此做些难以挽回的决定。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人人皆有一死。有人还会做蠢事。我身边到处是做傻事的家人。我曾经一心希望为他们做点事。我现在依然希望为他们做点事。但你必须过好自己的生活。你必须先料理好自己的事,才有余力帮别人。”

我一言不发,因为厄尔从未这样敞开心扉过。我的意思是,这番话史无前例,因为它十分隐私。也许并不是这个原因,我说不好。无论如何,我不禁哑口无言,而厄尔接着说了下去。

“我并不想扔下我妈。”他的语气跟刚才一模一样,“把她扔在那栋破房子里。一天到晚酗酒,无时无刻不在上网。我也不愿意离开德温和德里克。他们是两个蠢货,笨得要命,唉。瞧瞧我周围的人,有谁的家人跟我的家人一样衰?有谁住的地方有我破?”

“但我总得先照顾好自己。”厄尔说。我觉得,此时此刻,与其说他在对我讲,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语气有几分像是解释,有几分像是恳求。“他们得先把自己的破事理清,我才能帮到他们。我爱我妈,但她有些我帮不上忙的问题。我爱我的兄弟,但他们得先把自己的烂摊子收拾清楚,不然我也帮不上他们。否则的话,他们只会把我一起拖下水。”

有时候,我一连好几个月也想不起厄尔有个老妈。不知何故,听到厄尔提起她,我感觉十分突兀,甚至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她是个小个子、淡眉眼的女子,眼睛很大,脸上一天到晚挂着梦幻般的微笑。

不管怎样,说完这番话后,厄尔显得开心了些。紧接着,他猛然注意到了我,仿佛刚才他已经把我忘了个精光。

“你和瑞秋也是同样道理,只不过她死了,所以你为她做的事情也不重要了。你得为自己着想。乖乖毕业,小子。毕业,念大学,找份工作。我们不能再玩电影了。”

真厉害,但又让人泄气。不过,厄尔的心情反正好了起来。

“见鬼,越南人在想什么,怎么会把这种鬼东西放到汤里面。”他说,“瞧瞧这该死的玩意,看上去跟阴囊差不多。”

毫无征兆地,又到了上演“恶心”模式的时间。我不太提得起兴致,但也尽我所能。

“是阴囊吗?难道不是屁眼?”

“这皱巴巴的玩意?是阴囊,我想。查下菜单好了。”

“那带须的玩意又是什么?”

“那倒有可能是屁眼。你点的是大份吗?大份里就有屁眼、阴囊,嗯,油煎驴鞭。呃,汤里说不定还漂着毛乎乎的山羊奶子呢。”

“没错,这就是大份。”

“山羊奶子富含抗氧化成分哟。”

“我在找驴鞭。哪里也没找到嘛。”

“看来你没福享用。”

“真气人。我的汤里竟然没有驴鞭。我气炸了。”

“我的这份倒挺大方,放了好几块油煎驴鞭。”

我有点词穷,过了片刻便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别气,小子。”厄尔哄我道,“比这厉害的我也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