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9年11月 安妮 于克里夫斯(第2/3页)

我的弟弟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真羞耻!”他说,面颊比炉火还要烫。因为他提高的音量,所有人都不讲话了,然后他们就移开了视线,试着不去看他。我一言不发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房间的尾部。一旦他的脾气起来了,我还是溜走的好。

“亲爱的,我并没有不好的意思。”母亲说,赶快开始安抚起他来,“我只是说她会履行她的义务去取悦他的……”

“我不能忍受去想她会……”他停顿了一下,“我不能忍受!她不能勾引他!”他发出一阵嘶嘶声:“你必须告诉她,不准有任何不端庄的言行。不能做任何淫荡的事,你必须警告她,在她作为一个妻子之前,她必须是我的姐姐,你的女儿。她要态度冷淡,要有尊严。她不是去给他做娼妓的,不能扮演一个不知廉耻的,贪婪的……”

“不,不。”我的母亲柔声说,“当然不。他不会喜欢那样的,威廉,我的阁下,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她是在最严格的环境下教养出来的,她知道要惧于上帝,保有自尊。”

“很好,那就再告诉她一遍!”他吼道。已经没有什么能平复他的情绪了,我最好还是离开。如果让他知道我看见他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发狂的。我把手背在身后,感觉到后墙上挂着的厚挂毯令人舒适的温度。我向前缓缓挪动步子,黑裙子在房间的阴影中几乎隐形。

“那个画家在这儿时我看见过她。”他粗声粗气地说。

“忙着显摆她的虚荣心,让自己坐在显眼的地方,用带子……用带子……把自己束得紧紧的。她的胸脯……就展露在外面……想让自己吸引别人。她有能力犯下罪孽,妈妈,她想,她想……她的性情里天生就充满着……”他说不出口。

“不,不。”母亲轻轻地说,“她只是想取悦我们。”

“……淫欲。”

这个词还是从他的嘴里出来了,它掉落在屋子的寂静之中,好像是对所有人说的,好像这句话并不是在说我,而是在说他自己。

我现在就在门口了,我轻轻抬起门闩,同时用手指掩去了开门的咔哒声。三个火炉边的侍女看似不经意地在我前面站了起来,掩饰我一再往后退的动静。用涂了油的铰链拴着的门摇晃着打开了,没有发出声音。门外吹进来的冷空气让火炉边的蜡烛明灭了一下,但是我的哥哥和母亲正面面相觑,还没有从刚刚那个词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因此他们并没有转身。

“你确定?”我听见她问。

在他的回答传过来之前我关上了门,快速而安静地离开了那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妹妹正和女仆们围坐在火炉边打牌。当我大力推开门跨步进屋时,她们慌慌张张地将所有的牌都藏到了桌子底下,可等到她们看清楚进屋来的是我的时候,就又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被人抓到在赌博,对于我弟弟来说,未婚女性是禁止参与这项娱乐的。

“我要睡觉了,我头疼,不想被打扰。”我对她们声明道。

艾米利亚点了点头,“去吧。”她狡黠地说,“你这回又犯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干。”我说,“就和平常一样,我什么都没干。”

我快步穿过房间回到私人卧室,把外衣扔进床脚边的衣箱,穿着衬衫就跳上了床,拉上了床周围的布幔,盖上了被子。然后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亚麻布的冰凉当中,等着那个我明知会到来的传唤。

才不到几分钟,艾米利亚就打开了房门。

“你得去妈妈的房间。”她幸灾乐祸地说。

“告诉她我病了,你应该跟她说我已经睡了的。”

“我说过了。她说你必须起来,把外衣穿上然后去找她。你到底做什么了?”

我怒视着她喜滋滋的表情说:“没有。”然后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没有,和往常一样,我什么也没做。”我将礼服从门后的衣架上取了下来,系上了从下巴到膝盖的带子。

“你跟他顶嘴了吗?”艾米利亚愉快地问,“你为什么就总要和他争呢?”

我没有回答就出了门,穿过安静的屋子下楼,走进了同一座塔楼正下方我母亲的房间。

起先她看上去是一个人在房里,但紧接着我就看见了通往她私人卧房的那扇虚掩着的门,我已经不需要听见他或者见到他,就能知道他在那里看着这一切了。

她一开始背对着我,当她转过身来时,我看见她的手上攥着一根桦木条,神情严肃。

“我什么也没做。”我立即说道。

她不悦地叹了一口气,说:“孩子,这是你走进一间屋子时该有的开场白吗?”

我低下了头。“尊贵的母亲。”我小声说道。

“我对你很不满。”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