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3/11页)

“但这不是很荒唐嘛,”史密斯先生说,“这两笔费用根本就不相干啊。”

“当然,这笔费用可以返还,在项目完工之后。”

“所以您的意思是,选址场地是免费的?”

“完全免费。”

“那我就不明白了,捐那笔钱有什么意义啊。”

“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工人,史密斯先生。许多国外投资的项目突然间就停工了,而工人们到了发薪日却什么也拿不到。这对一户贫穷的家庭来说是件悲惨的事情。在海地,我们还有许多户家庭在贫困中挣扎。”

“也许有银行担保的话……”

“现金是更好的担保方式,史密斯先生。自上一代人以来,海地古德始终保持着稳定,但美元一直对它有压力。”

“我得给国内写信,向委员会告知这些事情。我恐怕……”

“写信回去吧,史密斯先生,就说我国政府欢迎所有发展性的项目,一定会全力配合。”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暗示会谈已经结束,而他脸上的那副龇牙咧嘴的大大笑容,又显示出他期待着参与项目的各方都能从中获益。他甚至用胳膊搂住了史密斯先生的肩膀,以此表示在这个了不起的发展项目中,他们是合作伙伴。

“那选址呢?”

“您会有很多地址可以选择,史密斯先生。也许要靠近大教堂?或者在大学附近?或是在剧院旁边?只要不跟杜瓦利埃城里的康乐设施冲突,随便在哪儿都行。那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市啊。您会看到的。我会亲自带您参观那里。明天我的工作非常忙。有那么多的代表团要接见。您也明白,在民主政治下就是这个样子。但星期四的话……”

回到车上后,史密斯先生说:“他看起来似乎挺感兴趣的。”

“我觉得对那笔捐款要留点神。”

“不是可以返还嘛。”

“只有在大楼完工以后才可以。”

“他那个棺材里装着砖块的故事,你觉得里面有没有几分真话?”

“没有。”

“毕竟,”史密斯先生说,“我们谁都没有亲眼见到菲利波医生的遗体。可千万不能仓促下判断啊。”

自从上次访问大使馆后,我有好几天没听到玛莎的消息,这让我有些担心。我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播那天发生的情景,试图判断自己是不是说过什么无法挽回的话,但我压根儿就想不起来。最后,她总算寄来了一张简短的便条,口气很不温柔:安杰尔好多了,疼痛已经止住,如果我愿意,她可以来见我,在雕像旁边。这张便条让我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激怒了我。我去了约会地点,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就算一切如故,她也表现得和善亲切,我依然找得到理由忿忿不平。哦,好吧,现在她倒准备好想跟我做爱了,趁她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我说:“我们不能老在汽车里过活。”

她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我们这样遮遮掩掩的,肯定会毁掉自己。我来特里亚农吧——如果我们能避开你的客人的话。”

“史密斯夫妇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

“我们最好还是把两辆车都开过去,以防万一……我可以说是帮我丈夫来给你送信的。一份邀请函。诸如此类的东西。你先走。我五分钟后过来。”我原本指望着今晚要和她大吵一架,结果呢,那道我以前那么多次想努力推开的紧闭房门,现在突然猛地打开了。我穿过门口走进去,发现里面唯有失望。我心想:她的脑筋转得比我快。她可真是轻车熟路啊。

回到酒店时,史密斯夫妇居然还在外面,他们俩传出的动静令我大吃一惊。有调羹搅拌的哗啦声、罐头碰撞的叮当声,还有不时响起的轻轻说话声。他们今晚占用了走廊,在那里品尝他们夜间服用的益舒多和保尔命。以前有些时候我就好奇他们两人在独处时不知会谈些什么。他们是在重温过去的那些竞选活动吗?我停好汽车,在原地站着听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踏上台阶。我听到史密斯先生说:“你已经放过两勺了,亲爱的。”

“哦,不可能。我肯定没放过。”

“你就先尝一尝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从紧接着的沉默中,我猜他说得没错。

“我经常在想,”史密斯先生说,“那个睡在游泳池里的可怜人后来怎么样了。就在我们到这里的头天晚上。你还记得吗,亲爱的?”

“当然记得。要是我当时顺着念头下去看看他就好了。”史密斯太太说,“第二天我问过约瑟夫,但我觉得他对我撒了谎。”

“不是对你撒谎,亲爱的。他是没弄明白。”

我走上台阶,他们和我打了招呼。“还没睡呢?”我相当愚蠢地问。

“史密斯先生得抓紧赶完他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