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2/5页)

“加冰块吗?”

“多加些苏打水——如果你有的话。”

我说:“发艳之后,我就没见过你。”

“你收到我的信了吧,托马斯?”

他喊我的教名时,仿佛是在宣示他没有在开玩笑,派尔并没有掩饰什么,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凤。我注意他的平头最近刚修剪过,甚至穿上这件夏威夷衬衫也是为了彰显男性之美吧?

“信我收到了,”我说,“我想我应该一拳把你打倒在地。”

“当然,”他说,“你有这样的权利,托马斯。但我在大学时练过拳击——而且我还比你年轻。”

“嗯,那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是吗?”

“你知道,托马斯(我相信你也有同感),我不喜欢背着凤去谈论她。我本以为她会在这儿的。”

“好吧,那我们要谈点儿什么呢——塑料?”我说这话并没有吓唬他的意思。

他说:“你也知道那件事了?”

“凤告诉我了。”

“她怎么能……?”

“你该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传遍了。这又有什么呢?你准备去做玩具生意吗?”

“我们不想让援助的细节都披露出去。你知道我们国会的情形——而且参议员们经常来访。仅仅是因为我们沙眼治疗队使用某种药而没用另一种,就惹出过许多麻烦。”

“我还是不明白塑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的黑狗坐在地板上,占去许多空间,不停地喘着气;它的舌头看起来像一块烧得过了火的煎饼。派尔含糊其词地说道:“噢,你知道,我们想扶植一些本地的工业,不得不对法国人加以防备。他们希望所有东西都从法国进口。”

“不怪他们。战争需要钱。”

“你喜欢狗吗?”

“并不。”

“我以为英国人都很喜欢狗。”

“我还以为美国人都喜欢美元呢,不过肯定也有例外。”

“没有‘公爵’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了。你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孤独……”

“在你的那个部门里,应该有不少同伴吧。”

“我养过的第一只狗名字叫‘王子’,取自‘黑王子[28]’这个意思。你知道,那个家伙……”

“他在利摩日[29]屠杀了所有妇女和孩子。”

“这我可记不得了。”

“历史书上将这部分掩盖过去了。”

当现实与派尔内心里所珍视的浪漫念头不相符合,或是某个他所敬爱或者仰慕的人没达到他那荒唐的标准时,痛苦与失望的情绪便会在他的眼睛里和嘴角上蔓延。有一次,我记得,我指出约克·哈丁犯过一个事实性的错误,然后我安慰他说:“不管是谁,都会犯错误的。”他紧张地笑起来,说道:“你一定认为我是个傻瓜,但是,我几乎以为他是不会出错的。”他继续说,“我父亲只跟他见过一次面,就非常喜欢他,而我父亲本身是很难讨好的那种人。”

那只名为“公爵”的大黑狗,喘匀气后,也逐渐适应了房间内的空气,便开始在屋子里东闻西嗅。“能让你的狗老实点儿吗?”我说。

“噢,我很抱歉。公爵,公爵。坐下,公爵。”公爵坐了下来,又开始大声地舔着自己的私处。我将两个杯子倒满酒,并特意从它身边经过,以暂时打断它的清洁工作。但它只安静了片刻,之后又给自己抓起痒来。

“公爵非常聪明。”派尔说。

“王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把它带去康涅狄格的农场里,它被车撞死了。”

“你难过吗?”

“噢,非常难过。它对我来说极为可贵,不过一个人总是要有点儿理智。又没有什么办法能使它复活。”

“那么如果你失去了凤,你还会有理智吗?”

“噢,当然,我希望是那样,你呢?”

“说不准。我可能会走火入魔。你想到过这一点吗,派尔?”

“我希望你可以叫我奥尔登,托马斯。”

“我不想那么叫。派尔这个名字——会引发不少联想。你到底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呢?”

“我当然没想过。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直率的。我还记得当时你的表现是多么有修养,当我闯进……”

“我记得,那次在睡着之前,我想,如果现在来一次袭击,然后你被打死,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光荣牺牲。为了民主。”

“别笑话我了,托马斯。”他不安地晃动着他的长手长腿,“在你看来,我一定是有些愚蠢,但我清楚,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

“我知道,如果认真说起来,你一定希望她能有最好的归宿。”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凤的脚步声。我原本寄希望于等到派尔离开之后凤再回来。派尔也听见了脚步声,并意识到凤回来了。他说:“是她吧。”尽管只相处过一个晚上,但他却能分辨出她的脚步声了。为了凉快一些,我将房门打开,狗也起身站在门边,看起来它好像已经把凤当成派尔的家人来接待。我反而成为不速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