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6页)

“当时,这几乎让香格里拉的每个人都发出一丝带着点反讽的微笑。这位干瘪的方济各教士停止了衰老,现在又搞起神秘的仪式,于是在峡谷人的眼中,佩劳尔特成了一位独居在巍峨峭崖上的具有神力的隐士,充满无限神秘。不过,他还通过一套过时的办法潜移默化地让人们以为爬上香格里拉,留下一点供品或者贡献点必要的劳动,便会带来好运。他给所有朝圣者赐福——这些人就像是离群的歧路羊羔——虽然他也许很容易就会忘掉。而现在,山谷的寺院中既可以听到‘赞美我主’(TeDeumLaudamus,早期基督教的拉丁文赞美颂——译者注),也同样可以听到‘嘛呢叭咪’(OmManePadmeHum,佛教六字真言,藏传佛教徒经常念诵此真言——译者注)。

“新的世纪到来,这传说竟慢慢演变成一个荒诞而神奇的民间故事——都说他已变成了一个创造奇迹之神,在一年的某天夜里,他会手持蜡烛飞到卡拉卡尔山的顶峰上烛照天空。因为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山顶上总能看见一团微白的光晕。我不用再向你说明,无论佩劳尔特还是别人,总之没有人曾登上过那山顶。不过,也许实际上我已经提到了,因为有一大堆模糊不清的证据说明佩劳尔特曾做过,而且有能力做出任何不可能之事。设想一下,比如说,也许他掌握了‘轻功’或者什么腾云驾雾的功夫,就像许多佛教的玄说妙想里描述的那样。然而,更确切的事实则是,他曾在这上面进行过许多次尝试,但均告失败。不过,他也有所收获,他发现了一般感知出现障碍可以在其他观念的发展上而得到弥补;他甚至练成了心灵感应术,这也许很了不起,可是,他没有强迫自己修成任何一种专用于治疗康复的功夫,不过实际上,仅仅他的在场就能对周围的人们身上的某些病症产生一些积极作用。

“也许你很想知道他是怎样消磨这段前所未有的岁月的吧。我这么说吧,他没有在通常的年龄去世,所以,当他面对之后的未来时,开始感到无所适从。如今,一切最终证实了自己绝非凡人,那么可以相信这种反常可能会保持下去,但同样可以料想到也随时可能一命呜呼。正因此,他也就不再患得患失,现在他可以开始自己一直渴望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那种生活了;他已饱经世事沧桑,人生浮沉,而内心却一直保持着学究式的宁静平和。他的记性好得惊人,似乎摆脱了生理的束缚,达到了一种极度清晰的超然境界,他几乎可以轻松地学好任何东西,甚至比学生时代那种‘无所不通’的状态还要更强。他抛弃了书本,除了极少几本从不离手的工具书。你听了肯定会感兴趣,他很快就靠一本《英语语法字典》阅读起弗洛里奥英译的《蒙田随笔》。他就是这样精深地掌握了你们英国人错综复杂的语言的。我们藏书馆里现在还存有一本他最早的习作手稿——把蒙田的散文《论虚荣》译成了藏文。它肯定是一个孤本。”

康维听到这儿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倒要看一看呢。”

“非常乐意。想想看,这是个多么超乎寻常的成就,可再一想,佩劳尔特也达到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年龄,要是没有这种事情可干,他该会有多苦闷。就这样,一直到了19世纪的第四个年头,也就是这一年,在我们的历史上留下了一个重大的事件。那年,蓝月山又来了第二个欧洲人。这个人叫亨舍尔,是个年轻的奥地利人,在意大利当过兵,参加过反对拿破仑的战争。他是贵族出身,涵养颇高,且风度翩翩。可惜战争摧毁了他的大好前程,他带着一种模模糊糊的想要补偿自己的念头四处游荡,从俄国来到了亚洲。至于他是怎样奇怪而精准地来到这片高原山谷的,那肯定相当有趣,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的经历就是当年佩劳尔特经历的重演。他到达山谷时差不多已经半死。香格里拉又一次张开她热情温暖的怀抱,这位异乡人很快恢复了过来——而同时也就此打破了一项史无前例的记录。佩劳尔特忙着布道传教并开始引导当地的山民皈依基督,可那位亨舍尔却立即迷上了金矿,他首先想到的是塞满自己的口袋,然后赶快回欧洲去。

“可是,他没能回去。发生了一件怪事。说怪也不怪,因为打那以后这类怪事就层出不穷。他对这个山谷,这片与世隔绝、和平安详的自由乐土流连忘返,一再拖延动身的日期。一天,他听到当地人的那个传说,便上了香格里拉,第一次拜见了佩劳尔特。

“说实在的,那真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见。要是说佩劳尔特多少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缺乏亲近感的话,他还是给予了这青年人一份宽容和仁慈,这带给了他一种如坐春风的感觉。我不想细说他俩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一位显得敬佩不已,而另一位则乐于分享自己的知识,他们欣喜若狂,认为这是世间唯一属于他们自己的现实,那就是他们曾经那些疯狂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