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4页)

“可是你知道,欣赏音乐是一个有关修养的问题,”罗丝据理力争道,“而歌剧呢,更加是修养问题。可能不可能——”

“我对歌剧没有修养吗?”他脱口而出地打断她的话说。

她点点头。

“正是这回事,”他同意道。“我可以为总算运气好,没有在小时候被它迷住。不然的话,今儿晚上我就会大掉其伤心泪,而那对宝贝的小花脸式的滑稽腔,也只会使他们的嗓子和那伴奏的音乐听上去更美。你说得对。这多半是个修养问题。我如今可年龄太大啦。我只要真实的东西,不真实干脆就不要。一个并不叫人信服的假象就显然是个骗人东西,当个儿矮小的巴利洛发起神经病来,把大阿福般的台特拉兰尼一把搂在怀里(她也在发神经病呢),跟她说自己怎样发狂似的爱慕她的时候,大歌剧对我说来,就是这种骗人东西。”

罗丝又用外在因素的比较,并且根据自己对正统思想的信仰,来衡量他的意见了。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呀,竟然可能是他对,而所有有教养的人全错了吗?他的话和他的意见对她一点儿也不起作用。她被正统思想束缚得太紧了,对有革命性的思想不会赞同。她一向听惯了音乐,从小就喜欢歌剧,她那天地里的人们也都喜欢歌剧。再说,马丁·伊登刚刚从他那套爵士音乐和工人阶级的歌子堆里探出头来,凭什么权利对世界上最杰出的音乐批评一通呢?她对他感到恼火,她一边在他身旁走着,一边隐隐约约地感到受了羞辱。就算她拿最宽大的胸怀来对待他,至多也只能认为他的看法是任性的奇想,是稀奇古怪的无理取闹。可是,当他在大门口把她搂在怀里、像恋人般温柔地吻她、说再会的时候,她心头涌起一阵对他的热爱,把什么都给忘了。后来,靠在枕上尽睡不熟,她想啊想的(她近来时常会这样想),可总是想不透,怎么一来,自己竟会爱上这么一个古怪的男人,而且不管家里人反对,偏要爱他。

第二天,马丁·伊登把笔耕工作搁下了,一个劲地写成了一篇论文,题目是《假象论》。贴上一张邮票,它就出门了,它命定在以后的几个月里,还要被贴上好多邮票,出门好多趟呢。

【注释】

(1)圣拉斐尔,位于旧金山北,旧金山湾西北端。

(2)注油器,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其功用为供给轴承以润滑剂。

(3)葛莱特·伯吉斯(1866—1951),美国幽默作家,曾于1907年发表一部题为《你可是个老冬烘?》的讽刺作品。

(4)英国一般虔诚的基督徒,星期日不跑娱乐场所,因此此处借喻那些书评的枯燥乏味。

(5)卡鲁索(1873—1921),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剧演员,1903年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开始演出,至死声名不衰。

(6)大歌剧,结构跟正式的戏剧一般严谨、只有唱词没有对白的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