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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二十二年了吧……”岛田富士子感慨地说。

“也不知道该说已经二十二年,还是才过去二十二年。前天,我在巢鸭的庙里听和尚念经,二十二年这段时间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啊。”我迅速喝完先前点的啤酒,又要了一直喝的红酒。

今天仍旧特别热。傍晚的新闻说,市中心白天的体感温度逼近四十度。

“站在你的角度或许如此。二十二年已经很长了。我大儿子那时候还在托儿所,今年秋天要结婚了。明年还要生孩子呢……”

今天是八月五日。笃子第二十二周年的忌日。前天星期日已经在巢鸭的菩提寺办过法会。所谓法会,就是请庙里的和尚来念一回经。参加法会的,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

即便是工作日,“维尼尼”永远高朋满座。

世罗的事情迂回曲折,我时隔半年把岛田富士子约了出来。往常,我差不多每三个月会请她出来吃一次饭。

约她吃饭并非出于工作考虑。由于我年纪轻轻当上总经理,在公司里很难与年龄相仿的平辈或后辈畅所欲言。整个公司,能听我倒倒苦水、发发牢骚的除了美千代,就只有岛田富士子。

在富士子面前,我时常会倾吐无法与下属分享的公司事务以及关于我自己的烦恼。升任董事后一直如此,总有十多年了。

现如今,能让我毫不保留的人就只有眼前的富士子和坂崎悦子两个。

年轻时,我和岁数相差一岁的她特别投缘。

她很早结了婚,现在子女都已长大成人。大女儿二十八岁,准备今年秋天结婚的大儿子二十六,还有一个二女儿在读大学。大女儿已经结婚,育有两个孩子,五十一岁的富士子已经当外婆了。她丈夫是高中时候的学弟,三十多岁辞了职,现在成了做江户传统玻璃制品的工匠。

我家里也有几个由她丈夫制作的平底玻璃杯,手艺格外精湛。然而,多亏了富士子这份稳定的收入,他们一家五口的生活才能如此滋润。

我常带她来维尼尼,她显得很自在。

我点了薄片腌鸡仔鱼、脆皮炸鱿鱼、火腿和莎乐美肠拼盘作为前菜。富士子像往常一样用筷子吃得津津有味。她对酒似乎很随意,总是跟我点一样的。话虽如此,无论多少杯下肚,她都面不改色,酒量恐怕在我之上。

我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试着讲述最近的一些想法。

我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希望能有人推我一把,也想听听她一贯直率坦诚的意见。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富士子听完后说道,“虽然你是公司的总经理,但还这么年轻,完全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啊。”

“我也这么觉得,”我坦白道,“但是,想到公司的未来,又不可能说走就走。”

“但已经十年了啊,就算你退下来也无可厚非。”

“话是没错,但让位给谁呢,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大庭不就挺好的吗?”富士子干脆地说。

大庭前年升为执行董事,是公司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他人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关于大庭,我最不放心的地方概括起来就是这个。

“但是,他笑容很有亲和力,笑声也爽朗。”

“笑声?”

“对。不太豪放,又不太婉约。大庭执行董事是一个笑起来很自然,也很随和的人。你这个总经理一直不苟言笑,下一任选他不是正好!”

“我有那么不爱笑么?”

“是啊。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你脸上的肌肉太精简了。不单单是笑容,几乎很难看到你有什么表情。”

“哪有你讲得这么夸张。”

每次我在前台遇到富士子,她总是提醒我,“总经理,笑一笑,要多笑”,她的这类批评我已经习以为常。

“大庭应该能够在这个严峻的时代,凭借与生俱来的笑容,渡过难关的。你要是不相信他,又怎么肯放手呢。美千代董事长把公司交给你的时候,你才四十出头,她肯定也很不放心的。”

“那时候她还在背后当董事长,我是准备彻底退下来的。”

“可是,美千代董事长在公司经营方面完全没有插过手吧。”

“这倒是。”

“对啊,等于全都是靠你一个人努力下来的。这次不也一样么?”

“说得也对。”

“你要是离开了,我自然很不舍得。如果你决定了,我一定全力支持。这些年来你太辛苦了,也是时候为自己而活。现在还不迟,结婚也好,生孩子也好,都还来得及啊。”

“这方面我是一点都不指望的。”

“可是,身体的事情,说不定工作告一段落后,会有改观呢?”

在富士子面前,我并没有隐瞒淳子的事以及我的身体状况。

“你有什么事情想做吗?”富士子很清楚,我是个除了工作以外一无是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