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寻羊冒险记Ⅲ 8. 风的特殊通道(第2/4页)

但有什么在我脑袋徘徊不去。感觉上就像眼前有什么通过却因沉思而没注意到时一样。然而视网膜已经烙下了有什么通过的下意识的记忆……我把咖啡杯塞进洗碗槽,返回客厅,重新拿起剪报细看。我所寻找的东西到底是在背面:

鼠:乞速联系。

十万火急!!

 海豚宾馆四〇六室

我把剪报夹回书,身体埋进沙发。

鼠知道我在找他。疑问在于:他是怎样发现这则启事的呢?下山时偶然发现的吧?抑或为寻找什么一起读几周来的报纸时发现的不成?

尽管知道,却未同我联系(也许他得到这则启事时我已退房离开了海豚宾馆,或者联系时电话已经死掉)。

不,不对。鼠不是不能跟我联系,而是不想联系。估计鼠已根据我住在海豚宾馆这点预料我迟早要来这里。而他若有意见我,理应在此等待,或至少留个纸条才离开。

总而言之,鼠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想同我见面。可是,他并没有拒绝我。假如他不愿意我留在这里,将我赶走的办法在他任凭多少都有。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我怀抱这两个命题,看着挂钟的长针绕钟盘缓缓转动一周。转完一周后我也未能摸到这两个命题的核心。

羊男知道什么,毫无疑问。同一个人,既然一眼就发现我来这里,就不可能不知道差不多在此住了半年的鼠。

越想越觉得羊男的行为反映出鼠的意志。羊男把我的女友赶下山,弄得我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出场想必是某种前兆。我身旁的的确确有什么正在进行。外围被清除干净,即将发生什么。

我熄灯上楼,躺在床上看月亮,看雪和草场。云层断处,星星闪烁着冷冷的光。我打开窗,嗅了嗅夜的气息。随着树叶的摩擦声,有什么叫声从远方传来。叫声很奇特,既不像鸟叫又不像兽叫。

我就这样在山上度过了第七天。

醒来去草场跑步,淋浴,吃早餐。一如往日的早晨。天空跟昨天一样阴沉沉的,气温则略有上升。看光景雪是不会下了。

我在蓝棉布衫和毛衣外面套上登山服,穿上运动鞋穿过草场,从羊男消失的地方走进东边的树林,在林里走来走去。没有像样的路,人的足迹也没有。时而有倒在地上的白桦。地面很平,到处有既像干涸的河道又像昔日战壕的一米左右宽的沟。沟弯弯曲曲,在树林里拐了好几公里长。有时深,有时浅,沟底积有厚及踝骨的枯叶。沿沟前行,不久走上一条马背般陡峭的路。路两旁是坡面徐缓的无水枯谷。枯叶色的圆滚滚的鸟“嚓嚓嚓”穿过路面,消失在斜坡草丛中。满天星犹如升腾的火焰把红色镶嵌在林间处处。

大约转了一个小时,彻底转丢了方向感,哪里还谈得上找羊男!我沿枯谷行走,一直走到听见水声。见到河,这回沿河而下。如果我的记忆不错,应碰上瀑布,而我们走过的那条路就在瀑布附近。

走了十分钟,有瀑布声传来。溪流被岩石弹得转来转去,到处留下冰一般冷的水洼。没有鱼,几片枯叶在水洼上面款款地画着圆圈。我接连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走下瀑布,爬过光溜溜的斜坡,走上有印象的那条路。

羊男坐在桥边看着我,肩上挎一个装满烧柴的大帆布袋。

“那么瞎转一气,会碰上熊的!”他说,“这一带像有只熊走散了,昨天下午发现行踪来着。要是怎么都想转的话,就像我这样腰上系个铃。”

羊男“铃铃”地摇响用安全扣固定在腰间的小铃。

“找你呢!”我叹口气说。

“知道。”羊男道,“看见你找来着。”

“那为什么不招呼我呢?”

“以为你想自己找来,就没吭声。”

羊男从衣袋掏出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我在羊男身边坐下。

“住在这儿?”

“嗯。”羊男说,“不过你谁也不要告诉。因为谁都不知道。”

“可我的朋友知道吧?”

沉默。

“事关重大。”

沉默。

“如果你跟我的朋友是朋友,那么我跟你也是朋友吧?”

“是啊,”羊男十分谨慎地说,“一定是那样的。”

“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就不会对我说谎,是吧?”

“嗯。”羊男很为难似的说。

“不能讲给我听吗?作为朋友。”

羊男用舌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不能讲的,实在对不起,讲不得的,说好不能乱讲。”

“嘴给谁封住了?”

羊男如海贝一样闷声不语。枯树间响起了风声。

“没人偷听的。”我悄声道。

羊男盯住我的眼睛:“这地方你难道什么也不了解?”

“不了解。”

“听着,这不是普通地方,这点你最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