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寻羊冒险记Ⅱ 7. 关于被限定的执拗的思考方式(第2/2页)

“唔——”

“所以嘛,公司就请你一手负责。我抽身走开,不愿意给你添麻烦。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了,况且虽说是共同经营,重要部分都是你坐镇的,我多半是东游西逛。”

“可你不在,现场具体事情我弄不明白。”

“缩短战线,回到过去!广告、编辑之类一律退掉,回到原先的翻译事务所去,就像近来你说的那样。留下一个女孩,其余临时工全部辞退,用不着那么多人了。作为退职金多付两个月工资,大概谁都不至于抱怨。事务所迁到更小的地方去。收入减少,支出也得减少。我不在时,不拿的那部分由你拿,对你来说没什么大变化。税金也罢你所担心的剥削也罢,都要少许多。适合你的。”

同伴沉思良久。

“不成,”他说,“肯定顺利不了。”

我口叼香烟正找着打火机,女侍者擦火柴给点上了。

“不要紧的。我一直跟你一起干过来的,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

“和你两人没问题。”他说,“还从来没有过一个人想干什么就顺利干成的先例。”

“喂,听着,我不是叫你扩展事业规模,是叫你缩小。就是过去干的产业革命以前的手工翻译。你一个女孩一个,外请五六个初稿翻译临时工和两个熟手翻译。不至于干不来吧!”

“你还不完全了解我。”

十元硬币“咔嗒”一声掉下,我又投入三枚硬币。

“我和你不同。”他说,“你可以一人单干,我却干不来。我不跟谁发牢骚、商量,就前进不了。”

我捂住受话口叹息一声。车轱辘话。黑山羊吃掉白山羊的信,白山羊吃掉黑山羊的信……

“喂喂!”

“听着呢。”我说。

电话另一端传来两个小孩为电视频道争吵的声音。

“想想孩子好了,”我试着说。这么展开虽不公正,但别无良策。“怎么好说泄气话呢!你要是觉得不行,大家可就同归于尽了。要是对世界有怨言,就别生什么小孩!好好工作,少喝什么酒!”

他长时间沉默不语。女侍者端来烟灰缸。我打手势要啤酒。

“的确如你所言。”他说,“努力就是,能否顺利没把握。”

“肯定顺利。六年前不是一没钱二没门路踢打出来的么!”我把啤酒倒进杯子说道。

“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有多么放心。”同伴说。

“过些天再打电话。”

“嗯。”

“在一起这么多年,谢谢了,很愉快的。”我说。

“事情办完回东京,再一起搭伙干!”

“是啊!”

我随即放下电话。

然而我不至于再重操旧业了,这点他明白我也晓得。一起工作了六年,这点事自然心中有数。

我拿起啤酒瓶和杯子折回餐桌,继续自饮。

失业使我心情畅快起来。我正在一点点简化。我失去了故乡,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妻子,再过三个月二十九岁也将失去。到六十岁时我究竟会怎么样呢?我想了一会。但想也没用。一个月以后的事都无从预料。

我回到家,刷牙,换睡衣,上床继续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十一点熄灯睡觉。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