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光(第3/9页)

“或许是吧。当然我懂得并不多。不过我好多了。你最近有什么作为?”

“没有。看着英格兰,我就知道我跟它没关系了。”

“为什么是英格兰呢?”他惊诧地问。

“我不知道,反正有这种感觉。”

“这是民族的问题。法兰西更糟。”

“是啊,我知道。我觉得我跟这一切都没关系了。”

说着他们走下坡坐在阴影中的树根上。沉寂中,他又想起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有时那双眼象泉水一样明亮,充满了希望。于是他缓缓地、不无吃力地对她说:“你身上闪烁着金子样的光,我希望你能把它给予我。”听他的话,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想了好久了。

她一惊,似乎要跳开去。但她仍然感到愉快。

“什么光?”她问。

他很腼腆,没再说什么,就这样沉默着。渐渐地,她开始感到不安。

“我的生活并不美满。”她说。

“嗯,”他应付着,他并不想听这种话。

“我觉得不会有人真正爱我的。”她说。

他并不回答。

“你是否也这样想,”她缓缓地说,“你是否以为我只需要肉体的爱?不,不是,我需要你精神上陪伴我。”

“我知道你这样,我知道你并不只要求肉体上的东西。可我要你把你的精神——那金色的光芒给予我,那就是你,你并不懂,把它给我吧。”

沉默了一会她回答道:“我怎么能这样呢?你并不爱我呀!你只要达到你的目的。你并不想为我做什么,却只要我为你做。这太不公平了!”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维持这种对话并强迫她在精神上投降。

“两回事,”他说,“这是两回事。我会以另一种方式为你尽义务,不是通过你,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不过,我想我们可以不通过我们自身而结合在一起——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才在一起,如同这就是一种现象,并不是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维持的东西。”

“不,”她思忖着说,“你是个自我中心者。你从来就没什么热情,你从来没有对我释放出火花来。你只需要你自己,真的,只想你自己的事。你需要我,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要我为你服务。”

可她这番话只能让他关上自己的心扉。

“怎么个说法并没关系。我们之间存在还是不存在那种东西呢?”

“你根本就不爱我。”她叫道。

“我爱,”他气愤地说,“可我要——”他的心又一次看到了她眼中溢满的泉水一样的金光,那光芒就象从什么窗口射出来的一样。在这个人情淡漠的世界上,他要她跟他在一起。可是,告诉她这些干什么呢?跟她交谈干什么?这想法是难以言表的。让她起什么誓只能毁了她。这想法是一只天堂之鸟,永远也不会进窝,它一定要自己飞向爱情不可。

“我一直觉得我会得到爱情,可你却让我失望了。你不爱我,这你知道的。你不想对我尽义务。你只需要你自己。”

一听她又重复那句“你不想对我尽义务”,他就觉得血管里涌过一股怒火。他心中再也没有什么天堂鸟了。

“不,”他生气地说,“我不想为你尽义务,因为没什么义务可尽。你什么义务也不需要我尽,什么也没有,甚至你自己也不需要我尽义务,这是你的女性特点。我不会为你的女性自我贡献任何东西,它不过是一块破布做成的玩具。”

“哈!”她嘲弄地笑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你还无礼地说你爱我!”

她气愤地站起来要回家。

“你需要的是虚无缥缈的未知世界。”她转过身冲着他朦胧的身影说,“我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谢谢。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所属品,不批评你,不在你面前为我自己伸张什么。你要我仅仅成为你的什么东西!不,谢谢!如果你需要那个,倒是有不少女人可以给予你。有不少女人会躺下让你从她们身上迈过去——去吧,去找她们,只要需要,就去找她们吧。”

“不,”他恼火地脱口而出:“我要你放弃你自信武断的意志,放弃你那可怕的固执脾气,我要的就是这个。我要你相信自己,从而能够解脱自己。”

“解脱?”她调侃道,“我完全可以轻易地解脱自己。倒是你自己不能做到自我解脱,你固守着自我,似乎那是你唯一的财富。你是主日学校的教师,一个牧师。”

她话中的真理令他木然。

“我并不是说让你以狄奥尼索斯狂热的方式解脱自己,”他说,“我知道你可以那样做。可我憎恶狂热,无论是狄奥尼索斯式的还是其它形式的。那象是在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在乎自我,不要在乎你的自我,别再固执了,高高兴兴、自信些、超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