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布莱德比(第3/12页)

“瞧!”伯爵夫人说。

“巴扎罗夫走到门边,急匆匆地把他的眼睛扔到大街上,”

她读道。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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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句话的英文原意是“向街上看了一眼”,这位意大利人不太通英文,望文生意。

大家又大笑起来,笑得最响的是从男爵,笑声象一堆乱石滚落下来一样。

“什么书?”亚历山大唐突地问。

“屠格涅夫的《父与子》,”矮小的外国人回答,她说起英语来每个音节都吐得很清楚。说完她又去翻那本书以证实自己的话。

“一个美国出的旧版本。”伯金说。

“哈,当然了,从法文译过来的,”亚历山大用很好听的法文宣布说。“巴扎罗夫走到门口,把眼睛扔到大街上。”

用法文说完这句话后,他神采飞扬地四下里顾盼一下。

“我弄不清‘急匆匆地’在这儿是什么意思。”厄秀拉说。

大家都开始猜测。

令人吃惊的是,女佣急匆匆地端上了一个大茶盘,送来了下午茶。这个下午过得可真快。

用过茶点后,大家聚在一起散步。

“你喜欢来散散步吗?”赫麦妮挨着个儿问大家。大家都要散步,感到象犯人要放风一样,只有伯金不去。

“去吗,卢伯特?”

“不,赫麦妮。”

“真不去?”

“真不去。”不过他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赫麦妮拉长声问。一点小事上受到点挫折,她都会气得发疯。本来她是想要大伙儿都跟她去园子里散散步的。

“因为我不愿意跟一大帮人一起走路。”他说。

她喉咙中咕哝了一阵,然后以少有的冷静口吻说:“有个小男孩儿生气了,我们只好把他甩下。”

她奚落伯金时看上去非常快活。可这只能令伯金发呆。

赫麦妮飘飘然朝大家走过去,转过身朝伯金挥着手帕,嘻嘻笑道:“再见,再见,小孩儿。”

“再见,无礼的母夜叉。”他自语道。

人们穿行在公园中。赫麦妮想让大家看看一条斜坡上的野水仙花,于是不时地引导着人们:“这边走,这边走。”大家顺着她指定的方向朝这边走来。水仙花固然很美,可谁有心去观赏?此时的厄秀拉无动于衷,满心的反感,对这里的气氛反感极了。戈珍无所谓地调侃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大家观看腼腆的鹿时,赫麦妮跟牡鹿说着话,好象那头鹿是个她能哄骗、爱抚的小男孩儿一样。这鹿是头雄性动物,所以她要对他施加点压力。在大家沿着鱼塘往回走时,赫麦妮对大家讲起两只雄天鹅为争夺一只雌天鹅的爱情故事。她讲到那失败的天鹅把头埋进翅膀里,坐在砂砾路上的败兴样子时,不禁嘻嘻笑起来。

当大家回来后,赫麦妮站在草坪上喊卢伯特,尖细的声音传得很远:“卢伯特!卢伯特!”第一声喊得又高又慢,而第二声则降下了调子。“卢——伯——特。”

但没人回答。女佣出现在门口。

“伯金先生在哪儿?艾丽斯?”赫麦妮慢悠悠温和地问。可这温柔的声音下却是固执、几乎是丧心病狂的意志!

“我觉得可能在他的房间里,太太。”

“是吗?”

赫麦妮缓步走上楼梯,沿着走廊边走边用又细又高的嗓门儿叫着:“卢伯特!卢伯特!”

她走到门前,敲着门大叫:“卢——伯特。”

“在。”他终于答腔了。

“你干吗呢?”

这问题并不严重,但却问得奇怪。

伯金没有回答就打开了门。

“我们回来了,”赫麦妮说,“水仙花儿可真好看啊。”

“是啊,我看过了。”

她拉长了脸,冷淡地、缓缓地扫视他。

“是吗?”她仍看着他说。当他象个生气的小男孩儿那样无援无靠地来到布莱德比时,跟他闹点矛盾,这比什么都让赫麦妮感到刺激。但她明白,她同他就要分道扬镳,她潜意识中对他抱有强烈的仇恨。

“你刚才干什么来着?”她重复道,那声音很柔和,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并不回答,于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进他的房间。他从她的闺房中取来了一幅画有鹅的中国画,正在临摹,他的技巧很高明,摹得颇为栩栩如生。

“你在临这幅画?”她靠近桌子俯首看着这幅作品。“啊,你临得多么漂亮呀!你很喜欢这幅画儿,是吗?”

“这幅画儿太神妙了。”他说。

“是吗?你喜欢它,这让我太高兴了,因为我一直珍爱它。

这幅画是中国大使送我的。“

“是这样。”他说。

“可你为什么要临它呢?”她不经意地问,“为什么不自己画自己的作品?”

“我想了解它,”他回答,“通过临摹这幅画,比读所有的书都更能让我了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