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和病鸭(第4/4页)

新场长好象很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脸沉下去:“兄弟老实不客气的讲,王先生,这路话以后请少说为是。这倒与我没关系,是为你好。你看,李先生打发我到这儿来的时候,跟我谈了几句那天你怎么与他一同吃饭,说了什么。李先生露出一点意思,好象是说你有不合作的表示。不过他决不因为这个便想——啊,同学的面子总得顾到。请原谅我这样太不客气!据我看呢,大家既是朋友,总得合作。我们对于李先生呢,也理当拥护。自然我们不拥护他,那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不是李先生——先吃亏罢了。”

铁牛莫名其妙。

新场长到任后第一件事是撤换人,第二件事是把椅子都漆白了。第一件与铁牛无关,因为他没被撤职。第二件可不这样,场长派他办理油饰椅子,因这是李先生视为最重要的事,所以选派铁牛,以表示合作的精神。

铁牛既没那个工夫,又看不出漆刷椅子的重要,所以不管。

新场长告诉了他:“我接收你的战书;不过,你既是李先生的同学,我还得留个面子,请李先生自己处置这回事。李先生要是——什么呢,那我可也就爱莫能助了!”“老李——”铁牛刚一张嘴,被场长给截住:“你说的是李先生?原谅我这样爽直,李先生大概不甚喜欢你这个‘老李’。”

“好吧,李先生知道我的工作,他也是学农的。场长就是告诉他,我不管这回事,他自然会晓得我什么不管。假如他真不晓得,他那才真是精神病呢。”铁牛似乎说高了兴:“我一见他的面,就看出来,他的脸是绿的。他不是坏人,我知道他;同学好几年,还能不知道这个?假如他现在变了的话,那一定是因为身体不好。我看见不是一位了,因为身体弱常闹小性。我一见面就劝了他一顿,身体弱,脑子就爱转弯。看我,身体棒,睁开眼就唱。”他哈哈的笑起来。场长一声没出。

过了一个星期,铁牛被撤了差。

他以为这一定不能是病鸭的主意,因此他并不着慌。他计划好:援据前例,第二天还照常来工作;场长真禁止他进去呢,再找老李——老李当然要维持老同学的。可是,他临出来的时候,有人来告诉他:“场长交派下来,你要明天是——的话,可别说用巡警抓你。”

他要求见场长,不见。

他又回到试验室,呆呆的坐了半天,几年的心血……不能,不能是老李的主意,老李也是学农的,还能不明白我的工作的重要?他必定能原谅咱铁牛,即使真得罪了他。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呢?想不出来。除非他真是精神病。不能,他那天不是还请我吃饭来着?不论怎着吧,找老李去,他必定能原谅我。

铁牛越这样想越心宽,一见到病鸭,必能回职继续工作。他看着试验室内东西,心中想象着将来的成功——再有一二年,把试验的结果拿到农村去实地应用,该收一个粮的便收两个……和和平平的作了件大事!他到农场去绕了一圈,地里的每一棵谷每一个小木牌,都是他的儿女。回到屋内,给老李写了封顶知己的信,告诉他在某天去见他。把信发了,他觉得已经是一天云雾散。

按着信上规定的时间去见病鸭,病鸭没在家。可是铁牛不肯走,等一等好了。

等到第四个钟头上,来了个仆人:“请不用等我们老爷了,刚才来了电话,中途上暴病,入了医院。”

铁牛顾不得去吃饭,一直跑到医院去。

病人不能接见客人。

“什么病呢?”铁牛和门上的人打听。

“没病,我们这儿的病人都没病。”门上的人倒还和气。“没病干吗住院?”

“那咱们就不晓得了,也别说,他们也多少有点病。”铁牛托那个人送进张名片。

待了一会,那个人把名片拿起来,上面有几个铅笔写的字:“不用再来,咱们不合作。”

“和和平平的作件大事!”铁牛一边走一面低声的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