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教育为自由(第2/5页)

人类行为的科学就像抽象的运动科学一样——在研究上是必要的,但是就研究本身来说,却完全与实际事物不相关。来比较一下蜻蜓、火箭和近破波,这三者可以说明相同的运动规律,但是其表现形式却并不一样,可是它们之间的区别至少与它们之间的共性一样重要。其实,就其运动研究本身来说,这种比较几乎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

与此类似,行为研究就其本身来说,同样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比如个人的身心是如何呈现其“行为”的。但是作为身心俱全的我们来说,了解身心却非常重要。此外,我们通过观察和实际经历可以知道,个体与个体之间,其身心之差别可谓天上地下,而其中一些个体,其身心之强大,可以而且确实极大地影响了社会环境。在这最后一点上,罗素与威廉·詹姆斯英雄所见略同,而且,我要说,几乎每个人(斯宾塞行为主义的信奉者们除外)都会同意威廉·詹姆斯的意见。

按照罗素的观点,历史变革原因有三:经济形势、政治理论、重要个体。他说:“我相信,这三者缺一不可;同时,三者中单独的一个是不能全面解释清楚历史变革发生的原因的。”

如此说来,假如俾斯麦和列宁幼年夭折,我们的世界将截然不同;正因为有了他们,世界才成为如今这般模样。“历史尚不是一门科学,只有通过歪曲和有意省略才能让它看起来像科学。”在真实的人生中,生活究竟是如何一日复一日地过下来,人们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所以,只有在理论上才能说“人们宣称个人所做的贡献,如今看来几乎等于零”,而在实际中,任何个人都是重要的。当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做成了,请问究竟是谁做的?是谁的眼睛和耳朵在感知事物,是谁的大脑皮层在思考,又是谁拥有积极的情感和坚强的意志去克服困难?显然不是什么社会环境,也不是什么群体——因为群体并不是一个有机体,仅仅是一个盲目的、无意识的组织。

任何一个社会里,每一件事情都是由个人来做的。这些个人当然会受到当地文化的深刻影响,古人的图腾和道德观加上正确的信息和错误的信息一起代代相传,并通过口传或书面文字的方式保存在个体身上。但是不管个人从社会中获得任何东西(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不管个人从属于某个团体的个人那里获得什么东西,或从他人——无论是生者死者——编辑的符号文献中获取什么东西),他使用此物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包括他独特的感受、他的生物化学的构造情况、他的体格和气质——这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科学解释再丰富,解释范围再广,也不能解释清楚这些不证自明的事实。我们务必记住,斯金纳教授视人为社会环境的产物,但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人才能对人类做科学的描述。这里便有一人,乃是罗杰·威廉姆斯[6]教授,他对人类行为的描述,不是将其抽象化,而是视其为身心的共同作用,每个人身心的发展,部分源于与他人共存的环境,部分则源于个人独一无二的遗传性。在《人性之边界》和《自由但不平等》两书中,威廉姆斯教授以翔实的证据,论述了人与人之间内在的差异,这种差异,华生博士认为“纯属无凭无据”;而其重要性则被斯金纳教授一笔抹杀——“几乎等于零”。

在动物中间,尤其在特定物种之中,进化程度越高,生物差异度就会变得越来越醒目。尤其是人,其生物差异度在整个自然中是最高的,人在生化、结构、气质等方面的多样性,高过其他任何一个物种。这是简单事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因为我所命名的“整合的意志”的存在,世上总有人意图把一种简单易懂的同一性强加到万事万物身上(因事物的多样性令其抓耳挠腮),如此一来,许多人便被诱导,遂忽略了这一简单的事实。他们于是降低生物的独特性,全神贯注于较为简单的、更易被人理解(就目前知识水准而言)的环境因素,因为环境总会介入人类行为中。“思考与研究皆关注于环境因素,”威廉姆斯教授写道,“由此导致人们普遍认为婴儿有必要按照统一模式养育。一大帮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社会人类学家,以及其他一些专家,比如历史学家、经济学家、教育家、法律学者,还有社会大众,居然一致信奉这一教条;那些将去制定教育政策和政府大政方针的人,他们的主导思维模式中也复刻了这一教条;而那些毫无独立批判精神的人,对这一教条则无条件地接受。”

如果一种伦理系统以非常实际的态度评估各种实践经验的数据,那么它便能造福人群;但事实恰恰相反,很多伦理系统在评估实践经验、观察事物性质时,却不切实际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导致这种伦理系统自然弊大于利,遗患无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