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可以想像得到,汤姆,这位才华耀眼的情报官与情人,年轻的心多么光荣地庆贺自己在遥远的奥地利完成两年全心奉献的为国服务,终于要返回祖国。他离开萨宾娜,并没像他自己原来害怕的那么椎心苦痛,因为那天到来时,她对他的离去装出斯拉夫式的漠不关心。

“我应该是个快乐的女人,马格纳斯。你们那些英国太太不能给我脸色看。我应该成为经济学家和自由的女人,而不是伺候轻浮小兵的娼妓。”从来没有人用“轻浮”两个字来形容皮姆。

她甚至比他先离去,免得忍受离别的伤痛。她很勇敢,他告诉自己。而他对艾塞尔的道别,尽管笼罩着新一波整肃谣言的阴影,也一样有避重就轻的感觉。

“马格纳斯阁下,无论我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已经一起完成伟大的工作了。”他说,在薄暮的微光里,他们俩人面对面站在已成为皮姆第二个家的谷仓外面。

“别忘了你欠我两百块。”

“我不会忘的。”皮姆说。

他开始漫长的徒步,走回考夫曼下士的吉普车。他转身想挥手,但艾塞尔已消失在森林里。

两百块是他们这一段关系在最后几个月里益发亲密的纪念品。

“我父亲又向我要钱了。”有天晚上皮姆说,当时他们正在翻拍他从曼布瑞板球衣物柜里借来的密码本。

“缅甸警察要逮捕他。”

“那就寄给他啊。”艾塞尔回答说,一边把照相机里的底片卷回去。他把底片放进口袋,装进新的一卷。

“他要多少钱?”

“不论他要多少,我都没有办法。我是个每天领十三先令的尉官,又不是百万富翁。”

艾塞尔看起来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便转而谈起帕维尔下土的话题。艾塞尔说是该给帕维尔的生活制造新危机的时刻了。

“但他上个月刚有过危机。”皮姆反驳说,“他喝醉酒,被老婆丢出公寓,我们必须帮他花钱消灾。”

“我们需要一场危机。”艾塞尔语气坚定地再说一遍,“维也纳开始把他视为理所当然,我可不喜欢他们提出后续问题的语气。”

皮姆在书桌旁找到曼布瑞。他坐着读一本有关鱼的书,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他友善的头上闪闪发亮。

“恐怕绿袖子又要两百块现金。”他说。

“可是我亲爱的小家伙,我们这个月已经付他不少钱了!他到底要这两百块干吗?”

“他要帮她女儿堕胎。医生只收美金,事情又很急。”

“但那孩子才十四岁哪。那个男人是谁?他们应该把他丢进监狱。”

“是总部的那个俄国上尉。”

“猪!死猪猡。”

“帕维尔也是天主教徒,你知道。”皮姆提醒他,“不是很虔诚的,我同意。但对他来说还是很不好受。”

第二天晚上,皮姆数了两百块钱递过谷仓的桌子。艾塞尔丢回来给他。

“给你爸爸。”他说,“我给你的贷款。”

“我不能这样做。这是行动基金。”

“不再是了。这属于帕维尔下士。”皮姆仍然没拿起钱。

“帕维尔下士以你朋友的身份借给你。”艾塞尔说着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拿去——写上IOU(即I owe you,我欠你)。签名,有一天我会要你还我的。”

皮姆神清气爽地启程离去,他相信格拉茨和那里的一切责任,如同伯尔尼一般,会在他进入第一个隧道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枕着手臂躺在萨克西斯情报部队里的皮姆,从复原官手中拿到一封注明“私人且机密”的信:政府海外研究小组信箱

七七七

外交部

伦敦

S.W.I

亲爱的皮姆:我们在奥地利的一位共同的朋友把你的名字给我,认为你可能有兴趣谋一份长期的工作。倘若如此,是否能请你在19号星期五中午l2点45分到旅行家俱乐部,和我共进午餐,非正式地聊一下?

(签名)艾尔温·雷斯爵士,C.M.G 一连好几天,莫名的谨慎让皮姆迟迟未回复。

我需要新的天地,他告诉自己。他们是好人,但太狭隘了。一天早上,皮姆觉得自己意志坚决,便写信致歉,说他打算朝教会发展。

“就是壳牌石油啊,马格纳斯。”贝琳达的母亲说,她一直挂心皮姆的未来。

“贝琳达有个叔叔在壳牌,对不对,亲爱的?”

“他要做值得做的事,妈咪。”贝琳达说,她一跺脚,让早餐桌都摇了起来。

“有人服完刑啰。”贝琳达的父亲脸埋在他的《电讯报》后面说,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好玩,张嘴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大笑,贝琳达气得冲到花园去。

另一个对皮姆的工作更有兴趣的人是肯尼·赛芬顿·鲍伊,他刚得到继承权,坚持皮姆应该和他一起开一家夜总会。贝琳达对夜总会和赛芬顿·鲍伊都很有意见,所以皮姆瞒着她,借口和母校有约,却到赛芬顿,鲍伊位于苏格兰的家族产业去,洁米娜到车站接他。她还是开路虎,他们还年轻时她坐在车里瞪他的那辆。她比以前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