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蓝色信封

亚古博夫脱下了风衣,把它递给了安娜·谢苗诺芙娜。

“别放任何人进来找我!”

“沙马耶夫给您来过电话。”

“打的是市内电话?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洛科特科娃没有做声,向门口走去。

“沏杯茶,要热点和浓点的。”

既然沙马耶夫是通过市内电话打来的,亚古博夫也通过市内电话给他打了过去,但是听到的是长音。亚古博夫急于集中思想,用手掌紧紧压住了太阳穴。房间里半明半暗,尽管早晨阳光明媚。为庆祝五一节晚上被高高挂在大楼墙壁上的卡尔·马克思肖像挡住了办公室的窗户。窗户上透射出肩膀、面颊和部分胡须,而整幅肖像挡住了两层楼上的四扇窗户,并且挂在绳子上的肖像被微风吹得微微摇晃,吱吱作响。

洛科特科娃把茶水、装着等待签字的文件的文件夹、社论条样拿了进来,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亚古博夫喝了几口茶,困倦消退了。他伸了个懒腰,感到了胳膊和胸部肌肉的惬意的疲劳。他今天早晨违反了常规,没有去游泳馆。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皱起了眉头,想起了过去的一夜,并且现在对放纵自己干了这事感到后悔。昨天他写好了一份加强思想纪律方面的任务纲要。这些任务刻不容缓要完成:《劳动真理报》上的错误没有消失。针对每一项都有具体的建议以及处罚措施。然而他不想过早地让编辑部的工作人员知道这个方案,他们中有很多马卡尔采夫的支持者。他们会马上告诉后者的。犹豫了一阵后,亚古博夫请安娜·谢苗诺芙娜把打字员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叫到他这里来。

茵娜走进了办公室并站在了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的桌前,距离不很近,为的是让他能看到她全身,但也不至于远得让细节和味道消失。

“茵娜·阿布拉莫芙娜,”亚古博夫说道,顺便注意到了他应该注意到的一切,“您能满足我个人的一个请求吗?”

“总算来了!”她喜笑颜开,欣喜若狂地说道。

“什么总算?”

“您总算注意到我了,斯捷潘·特洛菲梅奇。如果不注意女人的话,她就会衰老。当然,我会竭尽我的全力为您做一切事的。”

他对谈话的如此转变稍微感到了难为情。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我需要打几页东西,不能让编辑部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了。您要亲自口述吗?在哪里打字?也许,最好在我家里?”

口述,况且是在她家里——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他本想礼貌地说明这点并责成她打出来后带过来。但是发生了某种不受他控制的事情,于是他盯着她那忠贞不贰看着的眼睛、出乎他本人意料地说出了与准备说的正相反的话:

“可这方便吗?”

“那还用说!”她高兴地大声说道。“您什么时候有空?”

“大概一小时后……”

“一小时后我在地铁等您,在去市中心方向的第一节车厢前。”

“坐出租不更好吗?”

“那就在面包店门口,那里打车更容易。”

他半合上眼睛表示同意,于是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离开了。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大脑同时在完成几项任务。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还没有允许自己做这事,可身体的所有部位不问许可已经加入了游戏。他还没有决定,但是一切已经决定了。他安慰自己,什么事也不会有的,因为由于一系列原因是不可能的。嗯,就算是会有,那也只是例外,并且谁也不会知晓。要知道她原来爱我!

其他所有事情退居到了次要地位。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并告诉妻子,让她别等了。他被召到政府别墅去撰写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文件,他自己也还不知道,他明天会打电话的,没必要担心。他让妻子代他亲亲孩子们,然后通过通话器接通了波利修克,让他负责审稿,因为自己被紧急召见。

在出租车里他坐在了司机旁边,而茵娜在后座上。他半侧着身坐着,详细询问了打字室的情况和打字员们的需要,答应重视改善工作条件,告诉了她一个喜讯,过节拨给了打字室一百卢布的奖金。

女房东在门后就听见了,茵娜不是一个人,她走开到了厨房并且没有露面。

“您可是饿了吧?”茵娜大声说道。“我们马上弄点吃的……”

走进她幽静的角落时,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并小心地坐在了放着伊弗列夫带来的打字机的桌后。茵娜忙碌着。她把打字机挪到了一边,在桌上铺上了干净的报纸,放上了两只玻璃杯、面包、香肠,切好了葱头。

“您的住房条件不够,茵娜。”他没有加上父称。

“有什么是什么吧……”

“我大概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