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3页)

那天我们一直在等待,但我觉得我们俩都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等她前来请求原谅?求我们把骨头还给她?她可能也在等我们去找她,去提出我们的要求。但什么都没发生。屋子外面,城市慢慢恢复了正常。有个来城里参加庆典的热那亚商人到我们家来,他说第二天就要走了,想约小姐当晚和他共进晚餐,因为他在妓女花名册上看到几首新写的、关于她的诗歌。但当她(或者是我)婉言相拒,说晚上已经有约的时候,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我敢说他肯定回家睡觉去了。这座城市庆祝的时间太长了,好像每个人都累了。

我们两人很早就寝,我们都知道第二天早晨我们得去找她。小姐披上了面纱,马切罗送我们去,因为这么多年来,每当我们要找她的时候,都是他划船把口信带到那个广场的面包房。他在一个和那条被堵住的水道隔几座桥的码头把我们放下,然后把船系好等我们回来。

虽然第一声工人钟已经响过了,但街道上的人还是懒洋洋的。有个人把我们推开,从我们身边走过,嘴里喃喃自语地咒骂着。节庆之后,好像城里的人都变得烦躁起来。现在不是跟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因为一吵之下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在一座通往她的屋子后面的桥上,一头乖戾的骡子正拉着一辆车,车上是装满了黑色泔水的木桶。小姐和我都穿得很朴素,但我能感觉到身边的她很紧张。她很久没有在城里的贫民区走动了,她的优雅和我的体型不可避免地会引来别人的注目。

在那条脏臭的水道中,疏浚工作已经开始了。几个男人站在齐腰的淤泥中,铲起发出恶臭的河泥,他们的嘴巴绑着布,以避开挖掘引起的臭气。这次疏浚要花上几个礼拜。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有两个人抬起头来,其中有一个还不知道喊了什么。现在城里已经没有人愿意去清理这些河道了,所以罪犯就派上了用场:因为有些工作人们宁肯饿肚子也不愿意做。我们匆匆走过桥,走向她家所在的小巷。我数着房子走过去,不过我知道她的房子是哪一座。这时门上没有上锁,不过如果她在里面的话,门闩应该闩上了,就像我第一次来那样。所以当我一伸手就把它推开的时候,我心里有点紧张。

小姐匆匆看了我一眼,我们一起走了进去。房间里很暗,我们看不清,所以首先发挥作用的是我们的嗅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动物器官腐烂的臭味。这是她存放药物的房间,有几个架子被慌乱中的我用铁叉弄倒了。我有什么选择呢?当一件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时候,人们当然会尽力去搜啦,而且它有可能藏在任何地方。但在这里,每迈出一步,我们的脚不是踩碎玻璃,就是被黏糊糊的液体粘住。我们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中的黑暗,我看得出来房间里绝对比我离开的时候要糟糕。香草和公鸡的心脏混在一起,迷迭香被浸泡在尿液中。这些可都不是我干的。所有的瓶瓶罐罐都不在架子上,在地面上摔成了碎片。几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子被斧头劈开,炉子碎裂成几块,连壁炉也被人掏空了,灰烬飞得到处都是。

我看到身边的她吓坏了。“这不是我干的,”我赶忙说,“这……这不是我干的。”

通向她的卧室的门被砸开了,有一个铰链已经松脱。我们站在门槛边,能看到床已经被劈成几块,地上像一个粮仓,到处都是稻草和席子。至于那个箱子……嗯,连它也被倒空了。我没力气把它抬起来,但有人可以。有人把它抬起来了。用斧头把它砍成碎片,而且把里面的衣服都撕烂了。不管在我之后来到这里的人是谁,反正他们不是来找什么丢失的东西,而是想把某些东西搜走。我到处看,但找不到它们——笔记本和木盒子都不见了。我马上知道这下麻烦大了。我匆忙走回另外一个房间。

“他妈的,你是从哪个魔鬼的屁眼里钻出来的啊?”

说话那人从小巷挡住外面的门,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他们两个个子都很大,皮肤黝黑,活像烂泥堆中出来的魔鬼。

小姐比我先镇定下来。“我……我们过来找艾琳娜·克鲁西奇。”

“找她干吗?”

“我的侏儒肚子痛,艾琳娜约了今天早上给他看病。”她的声音清晰得像玻璃一样。她虽然出生在威尼斯的穷苦人家,但她生活在一座豪宅里,自然有一股威严。

“她拿什么给你治病啊,矮冬瓜?”

他盯着我看。他昨天在广场吗?要是在的话,他可能会认出我。我装出一副白痴样,开始呻吟惨叫,用手揉着肚子。

“哦,他不知道的。哎呀,他是个傻子。”小姐不耐烦地插话说,“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