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大功告成之后,我们很是高兴,但这份回报很快就消失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能引诱他上钩。我正要去找那个土耳其人,在广场上碰到他了。他的披风是新的,我几乎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的样子像个有钱的商人,他还说再过两天就要走了。可惜没我想象中有钱。”

“我不在乎他的鸡巴是不是金子做的,但你不应该单独把他带回家,要是他对你起了歹意怎么办?”

“他没有啊。”

“那么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一点青肿而已啊。他醉得太厉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嗯,以前你的选择可不会这么糟糕。”

“以前我的选择可不会这么有限。天哪,布西诺,希望我重新工作的人是你。”

“但别像这样啊。”

“哎,要是你在就不会这样了,对吧?”

她的眼光从我身上移开,我见到她又盯着窗外看了,凝望着一片渺茫的未来。

“你应该等我回来的。”我安静地说。

“你去哪里了?”

“你知道我去哪里的。去找梅拉格莎了。”

“找了三天两夜?你找得可够费心的,布西诺。”

“嗯……我——我找了个地方喝酒去了。”

“不错啊。刚才我还以为你身上的臭味是因为找到她了。我以为她花更多钱收买你,你答应了。”

“啊,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是吗?真的吗?”她很生气,住口不说,然后摇起头来。“三天了,布西诺。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座城市每次涨潮都会卷起尸体。我怎么知道你哪里去了?”

一片沉默中,我们刚刚才冒出来的活力慢慢消退了。我觉得她要不是这么生气的话,肯定会哭起来的。

紧闭的窗门之外,那个老太婆正在破口大骂,谴责我们的吵闹和败坏的道德。我走到窗边,打开那扇破窗。我要是有一把火绳枪,现在肯定会一枪把她射死,因为我讨厌她那浮肿的眼泡和飞溅的唾沫。我低头看着波光闪闪的水面,刹那间,我又回到了罗马城外的一片森林中,身前是一条小溪,一颗刚刚洗净的红宝石在手里熠熠生辉,我们为未来做打算,彼此承诺。这座肮脏的城市真该死。反正我根本不想来。她说对了。它吞没穷人的速度,比大鱼吃小鱼还快。过不了多久,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趴在一条阴沟里面。

“对不起,”我说,“我没想过要吓唬你。”

她摇摇头。“或许是我该为派你出去道歉。”她沉默了下来,手指抚摸着臂上的伤痕。“我们争吵也没有用。”

面对他的暴力,她怕不怕?我心下想。就算她害怕,我怀疑她甚至都不会向自己承认。在我见过的所有妓女中——我在罗马遇到过的妓女还真不少——她一直是最能克服感情波动的一个。

“我——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关于阿雷蒂诺的邀请,我应该听你的。”

我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觉得我胜利了,而是因为未来的障碍少了一点。

“喂,要不是觉得他依然对你有感情,我不会建议你这么做的。我知道他在罗马得罪过你,你很生气。可是当时他的工作就是得罪人,不过还有人说他胸怀豁达呢。我想他在这里变得成熟了。”

“成熟了!阿雷蒂诺?”

“我知道听起来不太可能,但我想这是真的。”

实际上,我觉得自己看人还是挺准的,他看上去确实变了。在罗马的时候,他是个自以为是的公众人物,滔滔不绝地为愿意付钱给他的人说话,而在这里,他是个低调得多的市民。无需政论、讽刺诗和剖析市政的文章来让这座城市保持光荣。虽然有人谣传说他写信劝教皇和罗马帝国的君主复合(他的自大尚未完全消失),但若问起他对威尼斯有何看法,那么得到的只有一片赞扬,称赞它是人间天堂,充满自由,繁荣昌盛,而且信仰虔诚。从个人来说,我更喜欢他是一头狮子,而非一只家猫,但因为他的笔,他的仇敌已经遍布意大利。他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家,需要阿谀奉承新的东主。现在与他亲近的人都已经取得成功:来自罗马的亚科波·桑索维诺似乎真的被聘请来防止圣马可教堂的崩塌了——成堆的铅块在广场堆放起来,做好了开工的准备。还有提香·韦切里奥,人们都说他技艺精湛,比得上罗马或佛罗伦萨已有的任何画家(说到这些事情,我就一窍不通了,但我喜欢他在修士圣母堂的祭坛上画的猩红色圣母像,像中圣母飘向天堂,下面的观众都会看得很入神)。有了这些朋友,阿雷蒂诺能够耐心等待合适的赞助人。

至少在当下,这意味着他的宴会是值得参加的。

“嗯,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你最好去找他,跟他说我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