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页)
我看到梅拉格莎在门口坏笑。该死的。当然是她说的了。
“我事先知道你是个侏儒,先生。”这时她似乎想微笑,不过这笑容在她脸上看上去弯弯曲曲的。“但就算我不知道,要弄清楚也很简单。你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动了,但你的声音还是从这么高的地方传过来。”她伸出手,掌心朝下,比划的高度刚好和我的身高一样。
我虽然很生气,但还是被打动了。“那么你已经知道我有多小了。”
“但小的是你的手脚,对吧?你的身体和成年人一样。”
“是的。”
“你的前额突出吧?就像有个茄子正从里面长出来。”
茄子?在我较为骄傲的时候,我会觉得它更像士兵头盔的圆顶。然而,我敢说用茄子来形容它也没错。“抱歉,病人不是我。”我说得很愠怒,因为我不想让梅拉格莎有一串可以取笑我畸形的身材的名词。
“布西诺?”楼上传来小姐的声音,“是她在吗?她来了吗?”
她又侧过头了,这次倾斜得更加厉害,似乎想准确地弄清这个声音的来源,刹那间,我觉得她像是一只小鸟,在辨别附近歌声是哪来的。她转过身,已经把我忘掉了。
楼上,我从门口看进去,她们高兴得像小孩,彼此问候。小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朝这个医师伸出双手。虽然疏浚船年纪较大,但她们上次相遇的时候,可能还是花季少女。天哪,当时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小姐听到的事情,事后肯定都会跟我说。至于疏浚船,嗯,她的手指就是她的眼睛,她双手摸过小姐的身体、脸庞,然后是头颅,抚弄着那些刀痕和伤疤,随即找到自头发之中延伸到前额的疤痕,那未曾得到精心治疗的伤口。这次诊断持续了很久,房间中的气氛也随之改变。现在我们静默无声,连我身边的梅拉格莎也很紧张,等待疏浚船将要说出的话。
她终于垂下双手。“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我看到小姐的眼神很害怕。
“我们也想,可是我们忙着逃命啊,”我语调平稳地说,“你是说帮不到我们了吗?”
“不是,”她说着向我转过身来,脑袋还是猛地转了一点点,这个动作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治疗持续的时间会长一些。”
自那晚起,小姐睡上了干净的被褥,被梅拉格莎的谎言(她说的时候用上了那种跟我说真话的热情)温暖了,还得到一个瞎麻雀般的残废女人的照顾,这个女人的药油和药膏臭得每次她一来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外面,冲进这座城市酸臭的空气中。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在威尼斯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