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与非——发现宇宙意义的线索(第6/8页)

宇宙也是如此。我们想知道宇宙是否没有任何原因只是碰巧是现在这样,还是在它背后有一种力量使之成为现在这样。既然那个力量(如果它真的存在)不是可以观察到的事实,而是创造这个事实的现实,仅凭对事实的观察我们不可能发现它。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们才能知道宇宙之外是否存在别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自身的情况。从我们自身的情况出发,我们发现确实还存在别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如果宇宙之外存在一个控制的力量,这个力量不可能以宇宙中的事实的形式向我们显现,就像房子的建筑师不可能是房子的一面墙、一段楼梯、一个火炉一样。我们唯一可以预料他显现自己的方式是在我们自身之内,以一种促使我们以某种方式来行动的影响力或命令的形式显现。而这正是我们在自身之内发现的东西。这不能不引起我们怀疑,是不是?在唯一一个你希望能够找到答案的地方,你找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在其他找不到答案的地方,你明白了为什么找不到答案。假如有人问我,看到一个穿蓝色工服的人沿街挨家挨户在门口放小纸口袋,我为什么就认为这些口袋里装着信?我会回答说:“因为他每次给我放类似的小口袋时,我发现里面都装着信。”他若反驳说:“你认为别人收到的那些信,你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呀。”我会说:“当然没有,我也不指望见过,因为那些信不是写给我的。我只是用我有权拆开的口袋来解释我无权拆开的口袋。”我们现在所谈的问题也是这样。我现在唯一有权拆开的口袋就是人。当我拆开的时候,尤其是当我拆开这个称作“我自己”的特定的人的时候,我发现我不是独立地存在着,我受到一个律的约束,某个人或某个东西要求我以某种方式去行动。当然,我不会认为,倘若我能进入一块石头或一棵树里面,我会有完全相同的发现,就像我不会认为街上的人和我收到的信有着相同的内容一样。例如,我有可能发现石头必须服从万有引力定律(这位发信人只是嘱咐我服从我的人性律,但是却迫使石头服从它的自然规律)。但是,在两种情况下我都有可能发现,比如说,一位发信人,一个事实背后的力量,一个指导者,一个向导。

不要把我的进展想象得过快,我离谈基督教神学中的上帝还非常遥远,我现在得出的结论只是:存在着某个东西,这个东西指引着宇宙,以一种律的形式在我心中显现,敦促我行善,在我做恶的时候让我自责不安。我认为,我们只能把它看作更像一个思想,而不太像我们知道的任何其他的东西,因为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其他的东西说到底就是物质,你很难想象物质能够指导人。当然,这东西不必很像思想,更不必像人,在下一节里我们要看看对这个东西我们是否还有其他的发现。在此我要提醒大家一句,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人们对上帝有过很多的溢美之辞,我要带给大家的不是这些,你尽可以不必考虑这些。

附注:广播讲话时为了让这部分篇幅简短,我只提到了唯物主义的观点和宗教的观点。但是为全面起见,我应该提一下中间观点,这种观点我们称为生命力哲学或创化论、突变论。萧伯纳在其著作中对这种观点进行了最巧妙的解释,但是解释得最深刻的是柏格森的著作。持这种观点的人说,地球这颗行星上的生命经过细微的变化从最低级的形式“进化”到人,这些细微的变化不是出于偶然,而是出于一种生命力的“努力”或者说“有目的性”。当人们这样说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问,他们所谓的生命力指的是有思想还是没思想的东西。如果他们说有思想,那么“一个将生命带入存在,又引导它趋向完美的思想”实际上就是神,因此,他们的观点和宗教的观点是同一的。如果他们说没有思想,那么,说一个没有思想的东西“努力”或有“目的”有何意义?我认为这是他们的观点的致命之处。很多人发现创化论很有吸引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给人很多由信仰上帝而来的情感安慰,但又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愉快的结果。在你身体健康、在阳光照耀、你不愿意相信整个宇宙只是原子的机械跳跃的时候,能够想象这种巨大的神秘力量历经数个世纪不停地涌动向前,将你推上它的峰巅是一件愉快的事。另一方面,如果你想干什么很卑鄙的事,这种盲目的力量、没有任何道德观和思想的生命力永远不会像我们小时候知道的那个爱找麻烦的上帝那样干涉你。这种生命力是一种顺服的上帝,想要的时候你可以开启它,但是它不会打扰你,你可以享有宗教给予人的一切兴奋而不必付任何代价。这种生命力岂不是有史以来最佳的异想天开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