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第2/3页)

安夫根据常识判断:冒犯初江的新治肯定不是个童男子。在青年会上,新治常常是规规矩矩地抱膝而坐,笑眯眯地倾听别人的意见,尽管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却是个玩弄过女性的人,是个小狐狸!而且,在安夫看来,新治的面孔,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是个表里不一的面孔。这种想像尽管难以相信,但其结果却令人感到:新治是靠无与伦比的坦率堂堂正正地征服女性的。

当晚,安夫为了使自己不致睡着,在被窝里拧自己的大腿。其实这样做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他对新治的憎恨,以及对新治抢先下手的竞争心就足以使他无法安眠了。

安夫有一个可以在人前炫耀的夜光表。这天晚上,他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穿着工作服和裤子就悄悄地钻进了被窝。他不时地将手表贴在耳边,不时又望着手表发出荧光的字盘,觉得光凭这只手表,对女人就会有很大的吸引力。

深夜一点二十分,他从家里悄悄地溜了出来。因为是夜间,涛声犹如霹雳。月光明晃,村庄一片寂静。户外电灯计有:码头一盏、中央坡道两盏、山腰的泉潭边一盏。海港除了联运船以外,净是渔船,挂在船桅上的白灯、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熄灭,海港之夜并不热闹。农村之夜显得庄重的,是鳞次栉比的黑暗而厚实的屋顶。然而这渔村的屋顶都是葺瓦或镀锌薄铁板,在夜间没有芭茅屋顶那种威胁人的沉重感。

安夫脚蹬运动鞋,走路没有发出声响。他从坡道的石阶快速地登了上去,穿过了由花朵半绽的樱树环绕的小学校的宽阔庭院。这庭院就是最近被扩大了的运动场,四周的樱树也是从山上移植过来的。有一株小樱树被暴风雨刮倒,黑黝黝的树干在月光下横躺在沙地的一旁。

安夫沿着河流登上台阶,来到了泉水汩汩有声的地方。室外的灯光把泉潭的轮廓描画了出来。那里设置的石槽承受着从长苔的岩石缝隙流出来的清泉,清泉从石槽边缘的光滑的苔藓溢了出来。流泉的这种情景,不像是在流动,而像是在苔藓上浓重地涂上了一层透明而美丽的釉。

环绕家潭的小树林的深处,猫头鹰在啼鸣。

安夫躲藏在户外电灯的局面。一只鸟儿微微振翅飞走了。他倚在一株粗大的榆树干上,一边看手腕上的夜光表,一边等候着。

两点刚过,肩上挑着水桶的初江在小学的庭院里出现了。月光把她的影子清晰地描画了出来。对女子的身体来说,深夜的劳动并不轻松,可在歌岛不问贫富,所有男男女女都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健康的初江经过海女劳动的锻炼,全然没有显出痛苦的神色,她挑着空水桶前后晃动地登上台阶来的身影,倒不如说好像为意外的事情而高兴的孩子似的,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来。

安夫本想等初江来到泉潭边一放下水相就跳将出来,转念又犹豫不决,最后打定主意,还是耐心等待初江汲满水以后再说。他左手搭在高处的技杠上,一动不动,做好准备,关键时刻就跳将出来。这样,他将自己想像成一尊石像。他从用水桶汲水时充盈于耳的水声,从那双带点冻伤的又红又大的手,想像着那女子健康而娇艳的身体。他觉得这是最快乐的事。

安夫将手搭在枝桠上,手腕上戴着的值得炫耀的夜光表,荧光闪烁,发出的秒针走动声尽管微弱,却是清澈的。大概是这声音把在枝桠上刚营造好一半的蜂窝里的沉睡的蜜蜂惊醒了,大大地引起了它们的好奇心。然而,这只放出微光、很有规则地鸣啭的奇异的甲壳虫,身上披着平滑而冰凉的玻璃板铠甲,所以蜜蜂的期待落空了。于是它把刺移到安夫的手腕上狠狠地蜇了一下。

安夫惊叫起来。初江猛然回头,如惊叫声的方向望了望。她绝不呼喊,连忙把扁担从水桶绳上卸了下来,斜握在手里,摆好了准备迎击的架势。

安夫以连自己都觉得笨拙的姿态出现在初江的面前。少女仍以同样的架势后退了一两步。在这种情况下,安夫觉得还是逗笑掩饰过去好,于是他傻笑着说:

“嘿,吓一跳了吧?以为遇上妖怪了吧?”

“什么呀,原来是安哥。’”

“方才一直躲在这里,本来是想吓唬你的啊。”

“干吗夜半还躲在这种地方?”

少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魅力。本来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可是她当时真以为安夫躲在那里只是为了吓唬自己。安夫掌握初江这种心情,钻了空子,一眨眼工夫,就将初江的扁担抢了过来,然后用手抓住初江的右手腕。他的工作服的皮革发出了咯吱声。

安夫终于恢复了威严,仔细观察着初江的眼睛。他本来打算沉着而堂堂地说服这少女,却无意识地模仿起自己想像中的新治在这种场合所表现的光明磊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