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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恶心了,”丽芙儿说,“不知道得花多久?”

翠克西也这么觉得,可她不想对丽芙儿承认。自从杰森过世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深夜到她房间找她。有时候他只是凝视着她,直到她醒来;有时候他会跟她说话。最后他会撞进她的身体中间然后离开。

她知道他还没有下葬,或许因为那样他才能继续游荡。或许一旦他的身体开始在棺材里分解,他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床尾。

从翠克西自杀未遂从医院回来,就像回到了从前——丽芙儿会在下课后来她家,告诉她错过的每一件事:两个拉拉队员喜欢同一个家伙,吵得不可开交;法语代课老师连一句法语也不会说;一个高二生因为厌食症住院了。丽芙儿还告诉翠克西贝瑟尔高中是如何处理杰森的死亡事件的。辅导老师带领大家谈青少年抑郁问题;各年级在班会时,校长透过广播宣布默哀悼念一会儿;杰森的储物柜变成了一个神龛,有人在那里用装饰纸条、贴纸,还有豆豆娃毛绒玩具纪念他。杰森死后变得比生前还伟大,翠克西现在想避开他好像更难了。

丽芙儿翻过身来:“你觉得死掉会痛吗?”

没有活着这么痛,翠克西想。

“你觉得,死掉以后,我们会去哪里?”丽芙儿问。

翠克西合上杂志:“我不知道。”

“我怀疑会不会和这里一样。那里有人气很高的死人,和怪咖死人。”

翠克西觉得那听起来像高中,像地狱。“我想那会因人而异。”她说,“譬如,如果你死了,就会有用不完的丝芙兰化妆品。至于杰森,那里会是个大冰球溜冰场。”

“可是人们会有交集吗?比如冰球球员决不跟只吃巧克力的人一起玩?还有那些喜欢整天在网上玩任天堂的家伙?”

“那里或许也有舞会或者什么的,”翠克西说,“或者有个布告栏,让你知道别人在干吗,你高兴的话可以去参加,不想去的话就不要去。”

“我打赌在天堂吃巧克力根本不算什么。”丽芙儿说,“如果可以想吃就吃,可能就不觉得那么好吃了。”她耸耸肩,“我打赌他们在从上面往下看着我们,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过得比他们好,而我们太蠢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侧过头看翠克西,“你猜我听说了什么。”

“什么?”

“他的整个头都撞烂了。”

翠克西感觉胃在翻腾:“那只是谣言。”

“完全不是。玛西雅·布尔哥哥的女朋友是个护士,她看到杰森被送进医院。”丽芙儿嚼着口香糖吹破泡泡,“我希望他如果去天堂,会贴上大的邦迪或做个整形手术什么的。”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上天堂?”翠克西问。

丽芙儿僵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的目光瞟向翠克西,“翠克西,他死了你真的高兴吗?”

翠克西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有一会儿,它们看起来像别人的,苍白、静止不动,相对她其他的部分而言太沉重了。她强迫自己再打开杂志,假装全神贯注地看一个卫生巾广告,就不必回答丽芙儿的问题了。或许等她看了一会儿后,她们两个都会忘记丽芙儿问了什么。或许过一会儿后,翠克西就不会再害怕自己的答案。

但丁说,越深入地狱越冷。当丹尼尔想象地狱,他看到阿拉斯加的育空河和卡斯寇奎河形成的三角洲积雪的白色荒地,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站在冰冻的河面上,你会看到远处有烟袅袅上升。尤皮克族爱斯基摩人知道,那是河水解冻,蒸汽碰到严寒的空气所致,可是光线的错觉会令人胡思乱想。你可能认为你看到了恶魔吐出来的气。

丹尼尔在画第九层地狱,那是个平面世界,一个同时有白线和冰原的世界。那是个你越努力要逃得远远的,就陷得越深的地方。

丹尼尔刚画完最后几笔恶魔的脸时,就听到车道上有车开进来的声音。从工作室的窗户,丹尼尔看到巴索雷米警官正离开他的福特金牛座车。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他走进停车场,发现杰森·安德希尔和翠克西在一起的那一分钟就知道。

丹尼尔在警官敲门之前就打开前门。“哇喔,”巴索雷米说,“真是服务周到。”

丹尼尔试着进行轻松机敏的社交应答,可他好像回到刚离开爱斯基摩村的时候,被一些他不明白的感觉冲击,比如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和景物,从来没有听过的说法。“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他终于说。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巴索雷米说。

不可以,丹尼尔想。他领警官进客厅,请他坐下。

“家里其他人呢?”

“劳拉在教书,”丹尼尔说,“翠克西和一个朋友在楼上。”

“她还受得了杰森·安德希尔的死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