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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声骂完粗话,再打到劳拉的办公室留言:“我是丹尼尔。现在是清晨四点。我把翠克西送进了史提芬斯纪念医院的急诊室。她……她昨晚被强奸了。”他迟疑了下说,“请你过来。”

翠克西很想知道枪伤的感觉是不是就像这样。当子弹射穿肌肉和骨头后,你是不是也会超然地低下头看看自己,评估损伤的程度,好像中枪的人不是你,而是某个受邀给出评价的人。她怀疑麻木是不是有资格成为一种慢性疼痛。

坐在这里,等爸爸从厕所回来。翠克西给周围发生的事情分类:护士的白鞋走过的吱吱声;一台应急小推车急促地滚过亚麻油地板上发出的喀啦喀啦声;水绿色的炉渣砖墙;指定坐在这里等待的变形虫形状的椅子;亚麻布、金属和恐惧的味道;做验伤分类的护士背后的圣诞花环、长筒袜和金属病历匣旁的圣诞树装饰。翠克西看着所有这些东西,她吸收它们。她决定努力去感觉,来弥补她几个小时前那失去知觉的三十分钟。

她知道,她已经把她的生命划分为,这个事件发生前和发生后。

嗨,我是劳拉·史东,她的声音说,请留言,我稍后回电。

留下我。

我稍后回来。

丹尼尔再次挂断,走回医院里。医院里禁止打手机。他回到等候区,翠克西不见了。他走近验伤分类护士:“我女儿去了哪一间?翠克西·史东?”

护士抬头看他:“对不起,史东先生。我知道她是优先患者,可是我们人手不足,而且……”

“她还没有被叫进去?”丹尼尔说,“那她在哪里?”他知道他不该让她独处,他甚至知道,刚才他问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一会儿没关系吧?她对他点头,但她其实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离开U形桌,他推开急诊室的双开门,喊翠克西的名字。

“先生,”护士站起来说,“你不能进去!”

“翠克西?”丹尼尔喊道,病人们都从帘子后的私人隔间盯着他,他们要么脸色苍白,要么流着血,相当虚弱。“翠克西!”

一个护工来抓他的手臂,他把那个粗壮的男人甩开。他走过转角,撞到一个穿着白得像鬼的袍子的住院医师身上,然后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他转过身继续叫翠克西的名字,然后,他听到了翠克西叫他的声音。

他循声走进迷宫般的走廊,终于看到了她。“我在这里。”他说,她看到他,泪水夺眶而出。

“我迷路了,”她在他的怀里哭,“我不能呼吸。他们都盯着我看。”

“他们是谁?”

“候诊室里所有的人。他们都在猜我有什么毛病。”

丹尼尔握起她的双手:“你没有毛病。”他心疼得像裂了开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近他们。“翠克西·史东?”她说,“我是贾尼丝,性侵害顾问。由我来回答你和你的家人的问题,帮助你们了解接下来的事。”

丹尼尔无法透过浓妆看清这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是来为翠克西服务的,她浪费了多少时间在粘假睫毛、抹艳丽腮红上?她本来多快就可以赶到?

“我先说重点,”贾尼丝看着翠克西说,“这不是你的错。”

翠克西瞅着她:“你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任何人都不该被强奸,不管她是谁或她做了什么。”贾尼丝说,“你洗过澡了吗?”

丹尼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翠克西还穿着被撕破的上衣,眼睛下面有浣熊般的睫毛膏污渍。她想洗澡——那就是为什么丹尼尔会在浴室找到她——可是丹尼尔知道不能让她那么做。证据,这个词像一条鲨鱼一样蹿进他的脑袋。

“要报警吗?”丹尼尔吃惊地发现是他在问这句话。

贾尼丝转向他说:“任何性侵案件,医院都会自发报警。”她说,“至于翠克西要不要起诉,则由她自己决定。”

她会对那个狗娘养的浑小子起诉,丹尼尔想,她不愿意我也必须说服她。

他紧接着想:如果我强迫翠克西做她不想做的事,那我和杰森·安德希尔有什么两样?

贾尼丝简要地讲了接下来要做的检查,翠克西摇头,双手抱住自己。“我改变主意了。”她声如蚊蝇地说,“我要回家。”

“翠克西,你必须看医生。我会全程陪着你。”她转头问丹尼尔,“有没有史东太太……?”

这问题好极了,丹尼尔想,“她在路上了。”他说。现在这句话或许不是谎言。

翠克西抓他的手臂:“我爸爸呢?他可以陪我进去吗?”

贾尼丝看看丹尼尔,再看看翠克西,然后看回丹尼尔。“是骨盆腔内诊。”她含蓄地说。

上一次丹尼尔看到翠克西的裸体,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她正准备洗泡泡澡。他走进浴室,以为她只是在刷牙,他们同时愣住了,盯着镜子里她正在发育的身体看。在那以后,他会小心地敲门,如同在她周围拉上隐形帘子一样保持距离,给她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