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0/16页)
她试着想象丹尼尔要是找到了杰森会怎么做,可她想不出来。丹尼尔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他变得安静温和,她完全忘了以前附着在他身上的阴影,是那么的深,难以预测,吸引她靠近去看第二眼。去年圣诞节劳拉把翠克西的一只婴儿鞋挂到树上当装饰品的时候,她有同样的感觉:明知道女儿曾经小到能穿进那只鞋,可她脑中将那个画面与眼前的景象连结——已经长成少女的翠克西赤脚绕着圣诞树跳舞,身后是一串白色小灯。
她坐下来想看书,可同一页她就重读了四次。她打开电视,也不觉得里面的千篇一律的笑话有什么好笑。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坐在电脑前,在谷歌上搜索“强奸”这个词。
有1090万项符合“强奸”的查询结果,劳拉立刻感觉好了一点。这是数字的力量。她不是唯一面对这种情况的妈妈,翠克西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这个令人憎恶的词在网站上生根发芽,所有令人窒息的恶果像寄生藤那样垂了下来。
她开始明白:
每6个美国女人中就有一个曾被强奸或强奸未遂,那算起来有1770万人。
66%的强奸受害者认识她们的加害者。48%被朋友强奸。
20%的强奸案在朋友、邻居或亲戚家发生。
50%以上发生在离受害者的家不到一英里的地方。
80%的强奸受害者在30岁以下。16~19岁的女孩成为性侵犯受害者的可能性是一般人的4倍。
61%的强奸事件没有向警方报案。在已报警的强奸案中,逮捕到嫌犯的概率是50.8%。如果逮捕到嫌犯,被起诉的概率有80%。如果起诉,被判处重罪的概率是58%。如果被判处重罪,强奸犯确实会入狱服刑的概率是69%。也就是说,在那39%向警方报案的强奸案中,强奸犯入狱的概率只有16.3%。如果你将所有没有报案的强奸事件加进去,那么有94%的强奸者逍遥法外。
劳拉盯着计算机屏幕,鼠标在那么多个百分号中的一个上闪烁。翠克西现在是其中的一个了。她奇怪自己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统计符号:一个符号分裂了,一对空洞的圆圈各在一边。
丹尼尔把车停在离市立溜冰场的入口处远一点的地方,这在拥堵的星期六下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在这里,缅因州的贝瑟尔小镇,高中冰球比赛就像中西部的高中橄榄球赛那么吸引人。女孩们站在溜冰场的大厅,对着厚玻璃窗抹口红,小孩子们在大人穿着牛仔裤的大腿森林里穿梭。在小厨房后面,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在卖热狗、墨西哥烤干酪辣味玉米片和瑞士小姐牌的可可饮料。他一边把德国泡菜夹进面包,一边唱着底特律的黑人小曲儿。
丹尼尔穿过人群,他感觉自己似乎是隐形的。他看着那些自豪的家长和活跃的学生,他们来为家乡的英雄加油。他跟着汹涌的人群走过大厅的双开门,进入溜冰场。他没有做什么计划,真的。他只想着要杰森·安德希尔在他的拳头底下,要抓着他的头撞墙,让他害怕,让他忏悔。
丹尼尔正要转动门把走进球员休息室,门就自己开了。他立马贴到门板边上,巴索雷米警官领着杰森·安德希尔走了出来。男孩还穿着冰球装备,穿着长袜子,提着溜冰鞋。他的脸通红,眼睛盯着地上的橡胶地毯。教练紧跟在后面吼着:“该死,你找他聊天,可以等到比赛结束啊!”
看台上的群众逐渐注意到杰森走了。他们变得安静,不明白他们看到的意味着什么。一个男人——大概是杰森的爸爸——从露天看台上挤了下来,跑向他儿子。
丹尼尔一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巴索雷米一定没有看到他。但警官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周围议论纷纷起来,丹尼尔感到耳朵像在打鼓。就在这一瞬间,两个男人宛如在真空中,他们互相微微点头,默契地明白,他们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你去了溜冰场,是不是?”丹尼尔一踏进门,劳拉就问。
他点头,自顾自地拉开外套的拉链,小心地把它挂在湿衣间的一个挂钩上。
“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报仇是一件可笑的事。你想要得到报仇的满足,可你并不想真的听到它的过程,因为那样你就必须承认你多了几分卑鄙,少了几分文明。丹尼尔爬楼梯时看着劳拉。“不是该由我来问你这个问题吗?”他平静地说。
像火车冲出轨道时那么快,对话突然转向了。劳拉退后,仿佛他打到了她,她的脸颊泛起红晕:“你知道……多久了?”
丹尼尔耸肩:“我想,有一阵子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最近几天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一百遍。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她变得经常晚归、失联,但不这样的话他就得被迫做出选择:他真的可以爱着某个会爱上别人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