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世界(第6/9页)

他们的分手确实也是这样的。第二天他们回到慕尼黑,当他把她送回住处时,她拥抱了他并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海因里希。我这辈子都感谢你。”他吻了她并说:“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好学生。现在你可以勇往直前了。”

他临上车时问道:“我们还会见面吗?”弗兰卡点了点头。她目送他离去并想:再见了,我的朋友。到处都有失意的女人在等着你,你要让她们幸福,你有这个能力。

下午弗兰卡去胡戈和瓦尔特那儿报了到,他们再次见到她很高兴。瓦尔特问:“要是真打起来了,你会干什么?”弗兰卡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打起来?”她问道。胡戈生气地说:“接下来你该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了吧?”

不知道,弗兰卡什么也不知道。她把退休女教师的《时代周报》和《明星》杂志拿回家,万分惊讶地读到:当她在海因里希那儿学习情爱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世界在那些天曾险些堕入深渊。所有报纸上都称其为“古巴危机”,古巴危机幸好没有导致战争。在他们没有离开床的那个星期天,由于在古巴发现了瞄准美国的苏联导弹,美国让自己从格陵兰到土耳其的全部导弹进入战备状态。约翰·肯尼迪在对美国公民的演讲中宣告了事态的严重性并宣布“全民最紧急动员”。而那天弗兰卡第一次在户外做了爱,那滋味奇妙无比。菲德尔·卡斯特罗再三提醒他的人民:“祖国或死亡,我们必胜。”美国总统的顾问蔑视而嗜战地说:“把他们炸回到石器时代去。”当时弗兰卡正在阿梅尔湖和海因里希躺在浴盆里。面对可能打起来的核战争,人们开始囤积食品,美国邮局倔强地保证:“假如核战后还能剩下什么,那我们就会继续递送邮件!”孩子们在学校里学习的是:闪避和隐藏!如果炸弹落下,要用书包或课椅遮住头,闭上眼保持镇定。

当时弗兰卡还没有像几年后经过各大学的示威游行变得那么关心政治,但她懂得,曾经发生了能戏剧性改变世界命运,甚至说差一点能毁灭世界的事情。当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日日夜夜沉浸在温柔乡中时,加勒比海水域游弋着的所有核武器能够把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化为灰烬。她吃惊地意识到,当人们沉湎于自己的私人情感时,是会彻底背对整个世界的。

弗兰卡又投身到紧张的学习中,心满意足,如虎添翼。只是为了开心和把刚刚从那个钳工身上学到的东西运用到实践中去,她与民俗学助教开始了一段恋情,她要让他明白小圆面包的形状是什么样的。

三周以后海因里希和弗兰卡还见了最后一面,一起喝了杯温度适中的啤酒。

“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他说,“我正在编写新的电话簿。”俏皮话一直要说到底,但她现在听到这类话已经笑不起来了。她望着他想起了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充满激情并让她学到很多东西的夜晚,她还是感激他的,可他已经不再能让她燃起激情。

不久后海因里希退了役。他惹了大麻烦,因为在整个古巴导弹危机期间,当部队进行战争动员时,他却没了人影。现在他拿了补偿费回到乌尔姆,想在那儿开间洗衣店。

弗兰卡忘了他,却也未能彻底忘却。她和男人们的关系不错,有激情,不复杂。近年来她有过几段较长的恋情,后来嫁给了一家铜丝厂的厂长。他有钱,她也有钱,他们很幸福。弗兰卡把名字又改回弗兰齐斯卡,她从事法语和意大利语文学的翻译工作。她丈夫和她经常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没有孩子。弗兰齐斯卡并不确切地知道她丈夫是否一直对她忠诚。他们两人不是那种不停地用打监控电话的方式折磨对方的两口子。他们俩都认为吃醋是一种很愚蠢、很没有必要的习性。弗兰齐斯卡认为要是不过分监视对方,也就没有必要吃醋,她丈夫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从容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从不用毫无意义的问题来破坏美好的东西。在经历了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之后,他们仍旧喜欢有时在一起行房事。在所有这些年中,弗兰齐斯卡只有两次欺骗了她的丈夫,都是纯粹由激情引起的短暂恋情,每次都是一夜情,这根本不算数。她所追求的爱情是否确实存在,这一点她不知道。她感到,人们对爱似乎有许多期待,甚至似乎有爱的证明,但爱本身却像燃烧的荆棘中的上帝,是隐形的,是摸不着的幻象,但存在着感应。

1989年秋,弗兰齐斯卡的丈夫为了一笔新的铜丝生意逗留在新西兰,要在那边待十四天。这段时间她去慕尼黑拜访一位女友,本想与她一起购物和看戏,但这位女友的父亲遭遇事故,她得照顾父亲。于是弗兰齐斯卡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她住在斯图加特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