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尚·丹第〔1〕(第2/6页)

“(人的)傲慢这个人类的大敌在中世纪由于受到基督教信仰的制约,很少在艺术家的灵魂中表现出来。但随着宗教信仰的削弱和宗教改革精神几乎同时渗透到人类知识的各个学科门类,我们看到傲慢重又抬头,并迎来其真正的复兴。”

这种哥特精神最终表现在丹第先生的宗教不宽容性里。这位《音乐创作教程》的作者虽然心地善良,很有个人的宽宏大量,却在书中时时大骂那两种与他自己信仰的天主教匹敌的宗教信仰(基督教新教与犹太教),并把艺术的所有缺点和人类的一切罪恶都归于它们。丹第认为,新教要对极端个人主义的产生负责;犹太教则是其荒唐的习俗与薄弱的伦理道德的祸根(犹太教起码还产生了整整一个时代的艺术——“犹太艺术时代”,人称“现代风格就是犹太艺术流派的最后一个阶段。”)。最糟糕的是,丹第先生的不宽容竟到了有损于他对艺术作出公正判断的地步。犹太音乐家基本不予考虑,这就不用说了;但连那些伟大的新教音乐艺术巨人也都难逃他的笔挞。……如亨德尔的清唱剧被他说成是“冷冰冰的;坦白说,还冗长乏味”。(见丹第《现代清唱剧》〔1899年〕)他倒没有这么说巴赫,但说:“就算巴赫伟大,也不是因为他秉承了固执己见和把人烧焦的宗教改革精神,而是背离它的结果。”(等于说巴赫是个天主教徒,但没意识到自己是。)

对此我并不想说什么了;丹第先生凭其著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他是何许人也。毕竟见到还有人仗义直言、不怕亮出自己的观点,这是颇为可喜的现象。我甚至有点欣赏——也许是有点变态吧——他的某些极端言论,因为作者的个性从中突出地显露出来。

也就是说,在我们当中,仍有些人死抱着过时的所谓“哥特精神”不放,其中还有一位非常著名的音乐家及其数百名十分欣赏他的追随者。

不管怎么说,丹第先生是来自于中世纪的;他既不承认古典时期(指古希腊、罗马时期),这一时期对他来讲不存在〔3〕,也不承认文艺复兴(而且他还把文艺复兴同宗教改革运动混为一谈,尽管这对儿姐妹互相为敌),恨不得把它彻底粉碎才好。丹第说过:“文艺复兴充满矫饰、做作和浮夸虚荣,其影响造成了一切艺术都停滞不前——这样后果我们至今还能感觉到。”他甚至说:“让我们以中世纪的那些优秀的艺术工匠作为学习的榜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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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股回归“哥特精神”,复兴宗教信仰的浪潮中,有一个名字——这次是个现代人的名字——他们很喜欢在圣咏学院引用,这就是塞萨尔·弗朗克;这座小小的音乐院在他的主持下坐落在圣一雅克大街上。确实,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心灵单纯的人更能适合让他们引用的了。几乎所有同弗朗克接触过的人都感受过他那不可抵抗的魅力,这种魅力也许同他的作品仍在影响今日法国音乐很有关系。其中最感受到弗朗克力量——既从道德上,也从音乐上——的人莫过于凡尚·丹第先生了;这个当过弗朗克的学生那么长时间的人对老师怀有最深切的敬意。

我第一次见到丹第先生,是在1888年在普雷耶尔大厅举行的一场国民音乐协会的音乐会上。他们演奏了几首弗朗克的作品,其中他那首令人羡慕的《主题、赋格与变奏》(为簧风琴和钢琴而作)是第一次公演。这首曲子融巴赫精神与宁静的现代柔情于一身。弗朗克指挥,丹第先生弹钢琴。我永远忘不了他对那位老人诚惶诚恐、专心致志听从他指挥的神态;你可以说他是位勤奋顺从的学生。一个通过写出《如歌的钟声》、《瓦伦施坦》、《法国山歌交响曲》等作品已证明自己是大师的人,对当时也许已不如自己有名和受欢迎的老师(弗朗克)表示崇敬,这场面真是很感人呢!从那以后,二十年已过去,现在我看丹第先生同那天晚上我看他时一样;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对他的记忆将永远同我对弗朗克这位伟大的老艺术家的记忆——带着慈父般微笑主持他那小撮忠实的信徒联系在一起。

在弗朗克所有优秀的道德情操中,他的宗教信仰是最突出的。这点一定使他那个时代的艺术家深感吃惊,因为当时的艺术家比现在还不信宗教这玩意儿。他的虔诚影响了他的一些追随者,特别是那些靠近大师心灵的追随者,如丹第先生。他的宗教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老师的宗教思想,虽然也会有所差异。我并不想在这里谈我对弗朗克的个人印象。我很熟悉他,既可热爱他,也可一窥他那美丽率真的灵魂;但我还没了解他到能发现他内心秘密的程度。那些有幸成为他亲密朋友的人似乎总是把他当成一个与时代精神格格不入的神秘人物来提起。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弗朗克的某位朋友会公开发表弗朗克与他的谈话录;我已听说过有这种谈话录存在。不过,这位如此虔信天主教的作曲家同时也非常独立。在他的宗教信仰方面他是坚定不移:它是生命的源泉;尽管信仰于他,其情感因素要大大超过他对宗教教义的遵守。但是与丹第不同的是,弗朗克对宗教的信仰完全是基于感情的,理性对他几乎毫无吸引力。他的宗教信仰并不干扰他的心境,因为他并不用天主教教义来衡量别人及他们的作品;他也没有能力根据圣经来编撰一部艺术史。这位伟大的天主教徒有时候灵魂里其实很异教;他能毫无疑虑地欣赏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