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19页)

“不光果酱,还有许多非买不可的东西哪!”

“也许。”主人又将手指插进鼻孔,嗖嗖地拔毛。有红的,有黑的,五彩缤纷之中,竟有一根是纯白色。主人惊喜若狂,差点眼珠子都要鼓冒了。他将鼻毛夹在指缝中,伸到女主人眼前。

“唉哟,讨厌!”女主人哭丧着脸,将主人的手推开。

主人颇有感触地说:“瞧啊,这鼻毛中的白发!”

连来者不善的女主人都被逗笑了,她回到饭厅,不再谈经济问题……

主人用鼻毛赶走了女主人,看样子总算稳下心来。他边思索,边拔鼻毛,边写作;可是干着急,笔尖却动也不动。

“‘烤白薯’?画蛇添足,割爱吧!”终于把这一句勾掉。“‘香一炷’?太突然,见鬼去吧!”他毫不留情地进行笔诛墨伐,只剩下了一句:“天然居士,探空间,读论语者也。”这样似乎又有些简单。唉,伤脑筋!不写文章,只写一篇“铭”吧!他大笔一挥使出力气,横三竖四地划了一气。别说,还真像一株低劣的南画风格的兰草哩!刚才费了吃奶劲写成的墨迹,竟然删得一字不剩。他又把稿纸翻到背面,一连写了些莫名其妙的字句,什么“生于空间,探索空间,死于空间。空也,间也。呜呼!天然居士!”

这时,又是那位迷亭先生驾到。他大约以他人之家为己家,不用请便大摇大摆地闯进屋去,而且,有时甚至从后门飘然而至。他这个人,自从呱呱坠地,什么忧虑、客气、顾忌、辛苦等等,一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又在写《巨人引力论》?”迷亭不等落座,劈头便问。

主人虚张声势地说:“是的。不过,并不是一直在写《巨人引力论》,现在正撰写天然居士的墓志铭哪。”

“天然居士?和偶然童子一样,都是戒名吧?”迷亭照例信口开河。

“还有叫做偶然居士的吗?”

“哪里。怎么会呢。不过,料想会有这类名字的。”

“我不知道偶然童子是何许人。不过,天然居士,你是认识的。”

“到底是谁,竟然装模作样地起了个天然居士的名字?”

“就是那位曾吕崎呗!毕业后入了研究院,研究的课题是‘空间论’。因为用功过度,患腹膜炎死了。说起来,曾吕崎还是我的知心朋友哩!”

“是知心朋友也好嘛,我绝不说个不字。不过,使曾吕崎变成了天然居士,这究竟是谁干的?”

“我呀!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因为和尚们习惯起的戒名,再也没有那么俗气的了。”主人似乎在炫耀他所起的这个名字多么文雅。

迷亭先生却笑着说:“那就给我看看你写的墓志铭吧!”说着拿起原稿,高声朗读:

“噫嘻!生于空间,探索空间,亡于空间。空也,间也,呜呼!天然居士。”

读罢又说:“的确,写得好。与‘天然居士’这个名子很相称。”

主人眉开眼笑地说:“不坏吧?”

“应该把这个墓志铭刻在腌菜缸的压缸石上,再像‘试力石’一样扔到佛殿的房后去,高雅得实在是好!天然居士也该得道成仙了。”

“我也正是这个主意呢。”主人回答得十分虔诚。然而他又说:“暂且失陪,去去就来,你逗猫玩玩吧!”

不待迷亭答话,主人早已一阵风似地去了。

想不到咱家奉命陪伴迷亭先生。总不该板着面孔的,便笑容可掬地咪咪叫,跳上他的膝头。谁知迷亭先生竟粗暴地揪住咱家的颈毛,将咱家头朝下倒提着,说:“嗬,好肥呀!”又说:“后腿这么肥嘟噜的,可就捉不成耗子了。”

似乎捉弄我一个还不够,他又和隔壁的女主人攀谈起来:“这猫会捉耗子吗?”

“哪里会捉耗子,倒是会吃粘糕跳舞呢。”万不曾想,这娘们儿揭了我的短。我虽然表演的是空中倒立,可也怪不好意思的。然而,迷亭先生仍是不肯放手。

“的确。看这猫脸儿,就带有会跳舞的貌相。嫂夫人!对这副猫脸可不能含糊,很像从前通俗小说里描写的猫怪哪!”迷亭先生胡诌八扯,不停地和女主人搭讪。女主人怪为难的放下针线,便来到客厅。

“叫您久等,他快回来了吧?”女主人说着,重新斟了一杯茶送到迷亭面前。

“仁兄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