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宫子有些发抖。这不是因为那贴近耳垂的唇部的温暖、柔软,而是因为在唇部的压力下细发触在面颊上那轻轻的移动。

“从旁边来了。”

宫子觉得男人的低语十分可笑,不禁哧哧地笑了起来。

当她被男人搂抱住后,宫子才想到房间里还睡着长女惠子,还有二女儿直子。

“她们都朝那边呢。”男人说。

“真的。”宫子答道。

兴奋、喜悦使宫子忘却了一切,使她感觉不到任何羞耻——

闹钟的铃声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在昏睡中,宫子的手摸索着枕旁。她的手指怎么也摸不到夜光表的小铃。表在她的手掌里就像一个活物似的叫个不停。

宫子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蹦出了胸腔,正在剧烈地跳动,心里感到一种难言的令人不悦的苦涩(多么怪的梦啊)。

从睡梦中惊醒的慌乱平静之后,宫子系上那条用惯了的“名古屋腰带”,扣上日式布袜的纽绊,然后来到了厨房。

拉开了窗帘,外面仍是一片昏暗。

昨天傍晚时分,刮起了今年第一次初冬的寒风。今天早晨似乎还降了霜。宫子感到脚底下冷飕飕的。

不过,早晨这忙碌的时间使宫子没有过分意识到梦见真山而产生的不安。对她来说,这也很值得庆幸。

真山是宫子女儿们的朋友,也是老大惠子的恋人。去年夏天,他们在轻井泽相识以后,便一直保持来往。真山每星期都要到她们家里来一次。

他现在已经十分熟悉这家人的生活,甚至可以根据这家人的每个人的性格来选择每个人所喜欢的话题。

宫子的女儿们正当青春妙龄。家里的客厅在她们看来就是咖啡馆的延续。所以,除了真山以外,还有一些青年来玩。不过,惠子、二女儿直子,甚至小女儿千加于这个高中生都喜欢真山。

宫子也承认这是因为真山人品好。她也默默地盼望真山能够和惠子结婚。当然,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从来没有想过真山和自己如何如何。对这点,她完全可以发誓。不过,记忆清晰的这个梦却使她感到恐惧。

宫子有三个孩子,全是女孩。因为她结婚、生孩子都早,所以经常被人误认为是惠子的姐姐。在梦里梦到真山后,她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自己的错。

千加子睡在宫子的旁边。刚才闹钟响时,千加子只是翻了个身。“该去喊她起来。”宫子正想着,千加子穿着海军服式的校服来到了厨房里。千加子眼睑、面颊透着寒气,看来是刚刚洗过脸。

家里的人中,唯有千加子一个人早晨吃面包、喝咖啡。宫子在为孩子们装饭盒。千加子在旁边一会儿打开烤箱的开关,一会儿又看看食品柜,从里面取出果酱瓶子。

“千加子,妈妈今天做了个奇怪的梦。”

据说这种不好的梦如果讲给别人听了就会销声匿迹。所以,宫子就对千加子这样讲。

“什么梦?”

“什么梦?做梦嘛,总是乱七八糟的,也讲不清楚。不过这梦和真山先生有关。”

“是嘛。妈妈在梦里,是不是看到真山先生已经和惠子姐结婚了?”

“没有。”

“妈,你不觉得真山先生和惠子姐挺像的吗……”

“脸像?”

“对啊。”

“两个人相像?”

“你看他们那眼皮、下颚的样子,多像啊。我有时都觉得他们在前世就是兄妹的。”

宫子嘭嘭地用刀切着东西,心里想:他们不是相像,而是天生的一对。所以才让千加子产生了这种感觉。这个当妹妹的是不是在羡慕自己的姐姐呢。

夫妻在长期生活中,连脸都会变得相像起来的。可惠子和真山还没有结婚。

“前世的兄妹。千加子,你还蛮懂的嘛。你去惠子姐,还有真山先生那儿说说去。”

“前世的兄妹,在今世结婚,多幸福啊。”

“嗯——前世未成姻缘的人在今世有缘相逢,那倒是蛮好的。可这前世的兄妹,怎么说也让人不舒服。”

“不是挺好的嘛。”

千加子这么认为也许是因为她只有姐姐、没有哥哥的原故。千加子也不曾得到过充分的父爱。而且,她这个小女儿至今仍然缠着母亲,睡在宫子的身边。

宫子和丈夫已经分开睡三年了,但表面上却相安无事。

“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儿,没什么。”

“帮我梳梳头。”

千加子笨手笨脚的,至今还不会自己梳头。可学校里又不允许剪成短发或者烫发。于是,她便将留到肩头的头发分成两部分编成辫子。

宫子顺手把千加子蓬松的头发握在手掌中。

电话

上午10点,宫子正在收拾起居室时,惠子走了进来。她头上缠卷着一条花头巾,就像印度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