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第3/8页)

在伙伴的劝诱下,义三一会儿啤酒,一会儿日本酒,接连喝了许多。菜上来后,大家不再热热闹闹地劝酒了。可是,义三却坐不住了。他悄悄地起身到结账处打了个电话。宿舍管理人的妻子接的电话。义三请她转告房子。

“我有会,要回去晚些。请跟我房间里的人打个招呼。”

“您房间里的人?她没有名字吗?”

管理人的妻子开玩笑似的说。

“要不要请她来接电话?”

“不用,算了。您跟她说一声吧。”

“栗田,你屋里的人,今晚上住这儿吗?没事吧?”

“什么没事儿啊,大妈,有被子的话,借我两三天。”

“什么,被子?!你知道宿舍的规定吧。”

“我知道。知道才求您的嘛。那孩子无家可归,就住两三天……不给您添麻烦。”

“真拿你没办法。”

“拜托了。另外,我的晚饭就让她吃了吧。”

“行,行。”

管理人的妻子笑了笑,也可能还伸了伸舌头。

义三在挂上电话的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厌恶。自己为什么要用那种看不起房子的、故作与己无关的态度讲话呢。这难道就是无聊的男人的虚荣、羞涩?为什么不让房子来接电话呢?

主任的那桌上看样子酒也喝得酣畅,时时传来热闹的谈笑声。义三手刚放在拉门上,民子迎头走了出来。

民子也好像是稍微喝多了一些。她月牙形的眉毛向上吊着,眼圈红红地望着义三。

“你真有点怪。整个一天都是坐立不安的。今天晚上不喝个一醉方休可不成。”

说着,民子抓住义三的手。

“喝个一醉方休。”

义三桌上的那份菜被挪到了不喝酒的学生面前,不见了。

“我那可爱的孩子出家了。”

义三刚说完,不喝酒的学生便道:

“让能喝酒的家伙吃了,多可惜啊。”

“它就靠你了,可要善待它啊。”

“放心吧,我会好好地把它吃掉的。”

说着,那个学生把猪肉串塞进了嘴里。

义三的杯子里、酒盅里,刚刚喝空,又被斟满,一刻也没空过。

“这回可糟了。”

义三说。他喝着喝着,觉得昨天晚上的紧张感已云消雾散了。他心情舒畅、浪漫放纵起来,并在心里幻想着如何按自己的想法去塑造还是少女的、未经雕琢的房子。对房子施教也是他的乐趣所在。

义三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愉快地交谈着。领头热闹的一位唱起了幼时的歌曲。没想到,他唱的是很久以前的武岛羽衣的《花》。接着又唱起《桑达卢西亚》、《海滨之歌》,继而又是黑田小调。有的人还随着歌声跳起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民子来到义三的左边,坐了下来,再也不曾离去。义三右边的学生酒一入肚便变得十分忧郁,纠缠着义三,大谈起人生的虚无来。义三不断地摸着脸,就像要禅去挂在脸上的蜘蛛网似的。

“你对这位幸福的、充满理想的人,讲这些,那不是找错门了。”

民子把身子探到义三面前,和那个学生侃了起来。

“你的这种虚无,也不过就是热情不够,也就是不敢和大家唱歌罢了。”

“不敢和大家唱歌,这不也是挺好的虚无吗?!”

“这叫什么,酒醉虚无?你连酒醉大哭都不会?”

“对,我是不会。我倒是希望这个社会能够喝醉了大哭呢。”

离开了这家饭店,学生们又来到另一家酒馆。接着,又喝了几家。不知从什么时候,最后只剩下了义三和民子。

真拿你没办祛

车里的灯关着。民子探过身子望了望义三,叹了口气,温柔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啊。”

义三半醒半醉地说:

“我这个人像是没治了。刚才有人也这么说。”

“谁说的?”

“谁说的,我忘了。”

“别打马虎眼。快说,是谁?”

“行了。我一个人能回去。”

“你醉成这个样子,行吗?我表哥就是因为喝醉了掉到铁轨上受伤的。我送你回去。谁让你是我可爱的病人呢。”

义三忽然察觉到民子感情的变化。

“今天晚上啊,有个女孩在等我呢。”

义三说。

“所以,不能让你送我回去。”

“什么?”

民子惊得目瞪口呆,同时又难以置信。她面露疑色地问:

“谁等着你呢?就是那个什么医院的桃子吗?”

“桃子?我以前跟你说过桃子的事儿?真没想到。”

“怎么样,我猜中了吧。”

“桃子是个好孩子。我觉得她挺可爱。不,应该说她觉得我可爱。对我来讲,她是个心灵美的人。不过,我们是表兄妹,就和兄妹一样。如果我人生受到挫折,或者成了伤残,那么能够帮助我、挽救我的就是她啦。到那时,她不是出自于怜悯,而是以她本身的快乐温暖的情愫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