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波多里诺在阿布卡西亚的黑暗当中(第5/5页)

“不,”阿布杜喘着气说,“不可能。是她前来找我,而不是我想办法接近她?我怎么承受得起这么多恩泽?请她等一等;扶我起来,求求你们,让我前去向她致意……”

“你好好躺着,我的朋友,如果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你就应该依照她的意愿。现在睁开你的眼睛,她正弯下腰来看你。”阿布杜撑开眼皮的时候,波多里诺将裸体修行者的镜子拿到他那对已经失明的眼睛前面,而临死的人看到的或许是他并不陌生的轮廓。

“我看到你了,我的公主,”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得到这一份喜悦。我担心你不爱我,但是这样已经让我的热情得到满足……喔,不,公主,这样太多了,你为什么弯下腰来吻我?”他将颤抖的嘴唇贴近镜子。“我现在有什么感觉?因为我的追寻到达尽头而痛苦,还是为了承受不起的收获而快乐?”

“我爱你,阿布杜,这样就够了。”波多里诺贴心地在他逐渐断气的朋友耳边轻声说,而阿布杜露出一个微笑,“没错,你爱我,这样就够了。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吗?虽然我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一直不敢想。还是说,我因为担心不能如愿,所以一直不愿意去如此想?但是现在,我不能再期望更多了。你真是美丽,我的公主,你的唇真是红润……”他让伪造的施洗约翰头骨滚到地上,用颤抖的双手抓住镜子,向前伸出他的双唇,想要碰触因为他呼出的气息而一片模糊的镜面,但是却办不到。“今天我们庆祝的是快乐的死亡,也就是我痛苦的结束。喔,我温柔的公主,你一直是我的太阳、我的光明,你经过的地方春神就跟着降临,而五月份的时候,你是为我的夜晚带来欢喜的月亮。”他突然回复意识,然后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但是,或许这只是一场梦?”

“阿布杜,”波多里诺想起某日他曾经唱过的一首歌谣,于是轻轻地对他说,“如果不是一场脱逃的梦境投下的阴影,什么才是生命?”

“谢谢你,我的爱。”阿布杜说。他使尽最后的力量,而波多里诺扶起他的头,让他在镜子上吻了三下,接着他那张蜡黄、没有血色、由沉落在一片砾石之间的太阳照亮的脸孔,缓缓地朝一旁滑落。

几名亚历山大人合力挖了一个坑。因为失去一起度过多年青春时光的朋友而痛哭不已的波多里诺、“诗人”、波罗内、奇欧将遗体抬进坑内,将那具从此不会再为远方公主吟唱歌谣的乐器放在他的胸前,也把裸体修行者的镜子盖在他的脸上。

波多里诺拾起掉落地上的头骨和镀金圣物盒,然后拿起阿布杜的褡裢,并在里面找到一卷记录他歌谣的羊皮纸。他原本准备将收进圣物盒的施洗约翰头颅也放进去,但是他接着告诉自己:“如果他如我希望进了天堂,他就不再需要这样东西,因为他会遇见真正的施洗约翰,包括他的脑袋还有全身的一切。再怎么样,最好不要让人发现他身上带着一个伪造的圣物。这一件我带在身上,如果有一天我卖了圣物,我会用那笔钱帮他造一座墓园,或至少在一座基督教堂内造一块墓志板。”他盖上圣物盒,尽可能地让蜡封恢复原状,然后放进自己的褡裢里,和他那一颗收在一起。一会儿之后,他有一种偷了死人财物的感觉,但是他说服自己,其实只是借了样东西,而将来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归还。再怎么样,他不会对其他的人提起这件事。他将其他的东西都收进阿布杜的褡裢里,然后放进坟内。

他们把坑填满之后,用阿布杜的剑造了一个十字架插在坟上。波多里诺、“诗人”、波罗内和奇欧跪下来祈祷,所罗门低声念着某种犹太人的连祷文,其他的人则站在后面。波伊迪看起来似乎准备念出一段宝训,但是他最后只讲了一句:“就这样!”

“几分钟以前,他还活得好好的。”波切里说。

“一日此地,一日他方……”绰号“母骡”的阿勒拉莫·斯卡卡巴洛吉说。

“好人通常都先走。”古帝卡说。

“这是命运。”年纪虽轻却相当有智慧的柯兰迪诺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