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波多里诺与拜占庭的恬逸(第3/4页)

他们经过市内的时候,看到一头长满疥疮的骆驼从前面经过;伤痕累累,全身几乎赤裸的昂朵尼柯则被绑在上面。一条肮脏而浸满干涸血块的破布绑在被割除的右手部位,凝固的血渍也沾满他瘦削的脸颊,因为他刚刚被挖掉了一颗眼珠。他的四周围绕着这座城市里最极端,而长久以来视他为主子、君王的市民。肉贩、皮革商、酒馆里的人渣,全都像春天时围绕在马粪上的苍蝇一般,挤在他的前后左右。他们用棍子敲他的脑袋,往他的鼻孔里塞入牛粪,往他的鼻子压上浸满牛尿的汗巾,用剑刺他的腿。温和一点的人则用石子丢他,一边称他为疯狗,或发情母狗的儿子。一名妓女从一家妓院的窗子,朝他淋下一锅滚烫的热水。接着群众的怒气更为剧烈,他被拉下骆驼,两只脚被反吊在罗慕勒斯与雷慕斯被母狼喂食的雕像附近两根柱子上面。

没有半句怨言的昂朵尼柯,表现得比他的刽子手还要文明。他只是在口中不断地念着Kyrie eleison,Kyrie eleison[2],一边嘀咕何须再打断一条早已碎裂的链子。人们从他倒吊的身上剥掉仅剩的衣物,一个人用他的刀子,直截了当地切掉他的生殖器,另外一个人用一把长矛从他的嘴巴刺进去,直接穿入他的内脏,另一个人则由肛门着手。现场也有一些挥舞着弯刀的拉丁人,他们在他的身旁,激动得就像是一边用刀朝他身上砍,一边跳舞一样,于是他身上的皮肉全都被割了下来。看看昂朵尼柯几年前对他们族人所做的事,或许他们才是惟一真正有权利报仇的人。最后,这个不幸的人还有气力举起右残肢到嘴边,就像他想要饮用自己的鲜血,来补充滚滚流失的部分。然后他就死了。

逃离这一场表演之后,他们一伙人试着前往布可列昂皇宫。但是才抵达附近,他们就发觉根本不可能过得去:众多的劫掠让以撒倒尽胃口,所以派出他的警卫保护皇宫,尝试越过这道防线的人,当场就会遭到处决。

“你还是进去,左西摩。”波多里诺表示,“很简单,你进去,找到那一张地图,然后拿给我们。”

“如果他们切断我的喉咙怎么办?”

“如果你不去的话,切断你喉咙的人是我们。”

“如果皇宫里面有这一张地图的话,我的牺牲就有意义。但是,说实话,地图并不在那个地方。”

波多里诺盯着他,就好像他无法想象自己竟如此不谨慎。“啊,”他涨红了脸,“你到了这时候才说出实话?你为什么一直说谎说到现在?”

“我试着为自己争取一点儿时间,争取时间并不是一种罪。对一个完美的修道士来说,损失时间才是罪。”

“我们就在这里杀了他吧。”“诗人”这时候说,“现在正是时候,看看眼前的杀戮,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我们决定一下由哪一个人动手勒毙他,然后……”

“等等,”左西摩表示,“上帝教导我们避开不适合自己的工作。我说了谎,没错,但是动机正确。”

“哪里正确了?”波多里诺愤怒地吼道。

“从我的立场来看确实正确,”左西摩答道,“既然你们打算取我性命,我总有权利保护它吧。修道士就像基路伯和撒拉弗天使一样,必须完全遮住眼睛,换句话说(我就是如此理解天父在沙漠所说的圣言),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必须使用狡计和洞察力。”

“但是你那些爸爸所说的敌人是恶魔,不是我们!”波多里诺继续吼叫。

“恶魔的诡计变化多端:他们会出现在梦中,制造一些幻觉,设法欺骗我们。化身为光明天使,然后照顾你,为你制造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你这个可憎的小希腊,才能再一次救你自己一条命?”

“我准备依照我平日的习惯,对你们说实话。科斯玛士的地图绝对存在,我用我这对眼睛看过。此刻地图在什么地方,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发誓,我已经把地图牢牢记在脑中,在这里……”他用力拍了已经没有头发的前额,“我可以一天一天地告诉你,到祭司王约翰的王国还剩下多少距离。不过,我现在显然不能再留在这座城市,既然你们是为了抓我而来到此地,你们现在也抓到我了,你们前来此地是为了找那张地图,但是却没找到,所以你们也不需要继续留下去了。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什么都不剩。如果你们带我一起走的话,我以神圣使徒之名发誓,我会成为你们的奴隶,我会用我所有的时间,为你们找出一条路径,带你们直达祭司王约翰的国度。留下我一条命,你们没有损失,除了多一张吃饭的嘴巴之外。杀了我,你们就什么都不剩。这是取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