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波多里诺找到左西摩

四月份的时候,大帝和伦巴第的联盟在康斯坦茨签署了一份永久的协议。六月份的时候,拜占庭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

曼努耶驾崩了三年之后,继承王位的太子阿历克塞还只是一个小孩。一个没什么教养的小孩,尼塞塔评论道,满脑子只有一些轻佻的念头,对于喜悦和痛苦也未曾真正体会。他的时间都花在打猎、遛马上面,或者和年轻的男孩鬼混,宫廷内许多想要征服拜占庭皇后——也就是他的母亲——的觊觎者,则像傻瓜一样喷了一身香水,或像女人一样戴着项链。其他的人则忙着盗用公款,每个人都为了追求自己的欲望而斗来斗去——就好像我们移走了一根笔直的柱子,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倾斜。

“曼努耶驾崩之后的奇迹终于出现,”尼塞塔说,“一个女人产下一个四肢短小畸形、头部巨大的胎儿,那是多头政治的预兆,也就是无政府状态的开始。”

“我当时立刻就从我们的探子口中得知,是一名皇亲,昂朵尼柯在幕后策划这一切。”波多里诺说。

“那是曼努耶父亲的一个兄弟之子,所以他是小阿历克塞的叔叔。由于曼努耶认为他是一个非常阴险的叛徒,所以他一直遭到放逐。不过他却狡猾地接近阿历克塞,就好像他已经从错误中悔改,希望为他提供保护,然后一点一点地取得日渐庞大的权力。他在阴谋和毒杀之间,慢慢地朝着帝国的王位攀升,直到他因为自己年事渐大,也因为浸泡在欲望和仇恨之中而开始发臭,所以怂恿君士坦丁堡的民众造反,并让自己被推举为拜占庭皇帝。他在食用圣餐面饼的时候,发誓自己是为了保护依然年幼的侄儿而扛起这些权力;但是没多久之后,他的心腹史帝凡诺·阿基欧克里斯多弗利塔,就用弓弦勒毙了年轻的阿历克塞。受害者的尸体被抱到他面前之后,昂朵尼柯下令割下他的头颅,然后将躯体丢进海中。那一颗头颅接着被藏在一处叫做卡塔巴特的地方。我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那是一座位于君士坦丁城墙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了老旧废墟的修道院。”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探子告诉我,阿基欧克里斯多弗利塔的身边,有一名着魔非常严重、在曼努耶死后被昂朵尼柯留在身边担任巫术专家的修道士:他叫左西摩,因为能够在这座被他造为私人皇宫的修道院废墟内召唤死人而著名……所以,我找到了左西摩,或至少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时值一一八四年十一月,而勃艮第的贝阿翠丝就在那个时候猝死。”

又是一次冗长的沉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波多里诺不停地喝着酒。

“我把她的死亡当做是一种惩罚。我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才过世不久,第一个也紧跟着丧生。我当时已经超过四十岁。我听说在泰尔东纳有一座,或曾经有一座教堂,在里面受洗的人都活到四十岁。我已经超过这个年限,应该可以安心地死去。我无法忍受腓特烈的目光:贝阿翠丝去世之后,他一直意志消沉,他想要照顾当时已经二十岁的大儿子,但是这孩子一如既往的脆弱;所以他慢慢地为第二个儿子亨利的继承铺路,封他为意大利的国王。他变老了,我可怜的父亲,他从此以后成了白胡子……我又回了几次亚历山大,而我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母显得更是老态龙钟。脸色苍白、头发蓬乱,他们脆弱得就像我们在春天的原野上所见的白色球状物,背也驼得像风中蜷曲的灌木。他们整天都待在火炉边,为了一个盆子没摆在原位,或为了他们其中一人让一颗蛋掉在地上而吵架,而我每一回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责怪我从来不出现。我于是决定贱卖掉我这一条命,前往拜占庭寻找左西摩,就算我接下来会瞎了眼,在狱中度过剩下的几年。”

前往君士坦丁堡很可能相当危险,因为几年前,仍未窃权的昂朵尼柯曾经怂恿城里的人,群起对付居住在当地的拉丁人,而且杀了不少人,抢夺他们的家当,迫使其中许多人都逃往王子岛上。听说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或比萨人,现在又可以重新开始在城里通行,因为这些人对帝国的舒适生活实在不可或缺。不过西西里国王古伊耶摩二世倒是采取了对抗拜占庭的行动,而对于那些小希腊来说,普罗旺斯人、阿勒曼尼人、西西里人、罗马人都是拉丁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决定从威尼斯出航,然后装作是来自塔婆班的商队(这是阿布杜的主意),经由海路抵达。塔婆班在什么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或许根本没有人知道,所以在拜占庭也没有人知道该地使用什么语言。

于是,波多里诺将自己打扮得像是名波斯的达官要人,而就算在耶路撒冷也会被认出是犹太人的所罗门拉比则是旅队的随行医生;身穿一袭布满黄道带图形的内袍,再加上一件浅蓝色的皮里长袍,“诗人”完全就是一名土耳其商人的模样,而奇欧看起来就像是一名黎巴嫩人,也就是那种穿着邋遢,但是袋子里装满了金币的富人;至于阿布杜,他为了不让一头红发被发现,剃光了头发,结果他酷似一名高阶的宦官,波罗内于是扮成他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