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波多里诺上了左西摩的当

星期六早上,培维瑞和戈里欧前来告知,君士坦丁堡里已经建立起某种秩序。并非因为这些饥饿的十字军已经被填饱,而是他们的主子注意到上述这些十字军,也把他们的爪子伸向了许多古老的圣物。一个圣餐杯或一件锦缎的祭服还可以被姑息,但是圣物不能有所散失。所以丹多罗总督下令,截至目前遭到偷窃的珍宝,全都要送到圣索菲亚教堂,然后再公平地分配。也就是说由十字军和威尼斯人均分——这些威尼斯人仍在等候这些余款,准备用他们的船舰运送回家——将每一件东西换算成银马克,然后骑士分四份,骑马的士官分两份,步行的士官分一份。我们可以想象那些什么东西都没留给他们的大兵做何反应。

传言指出,丹多罗已经派人将竞技场那四匹镀金的铜马运回威尼斯,而所有的人都非常不高兴。丹多罗于是派人搜索每个阶级的战士来作为回复,并搜查他们在佩拉的住所。他们在圣波罗侯爵手下一名骑士的身上找到一个小玻璃瓶,他表示里面装的是已经干涸的药水,但是当他们拿起来晃动时,在手掌的温度下,他们看到里面流动着红色液体,看起来大概是流自耶稣基督身上的血液。骑士诚实地表示,他是在洗劫行动之前,从一名修道士的手中购得此圣物。但是为了杀鸡儆猴,他当场就被处以绞刑,而他的盾牌和家徽都被挂在他的脖子上。

“妈的,看起来就像一片鳕鱼干。”戈里欧表示。

尼塞塔悲伤地听着这些消息,但是波多里诺却突然间觉得尴尬,就好像这件事情是他的错一样,所以改变话题,询问是不是离开城里的时候了。

“外面还是一片混乱,”培维瑞回答,“所以必须小心。你打算前往什么地方,尼塞塔大爷?”

“到塞林毕亚去,我们有一些忠诚的朋友可以收容我们。”

“并不是很容易啊,塞林毕亚。”培维瑞表示,“那是在西方,就在长墙的旁边,通常就算骑骡也要三天的路程,再加上一个怀孕的女人,肯定需要更多的时间。还有,你们想想看,带着一队漂亮的骡子穿越城市,你看起来会像个口袋里有些东西的人,那些十字军会像苍蝇一样,一个一个从后面扑上来。”所以骡队必须在城外准备,而城市只能步行穿越。他们必须通过君士坦丁城墙,避开海岸,因为那一带肯定有许多人,然后绕过圣墨瑟教堂,由佩洁门穿过狄奥多西的城墙。

“一切顺利而没有被拦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培维瑞表示。

“啊,”戈里欧也评论,“他们很快就会上来操你的屁股,再加上这些女人,那些十字军嘴上一定垂涎不止。”

装扮这些年轻的女人还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十字军可能已经知道麻风病人不会在城内走动,所以不能再做此装扮,必须在她们的脸上涂上小斑点和痂盖,让她们看起来就像得了疥癣一样,倒尽所有人的胃口。此外,这些人在这三天内还是得吃些东西,因为空荡荡的袋子绝对无法挺立。热那亚人为他们准备了一整块“斯克力皮利塔”,就是用鹰嘴豆粉制成的烘饼,又脆又细,切成块状之后,包卷在多张阔叶当中,只要撒一点胡椒在上面,就成了一道可以喂饱一头狮子,比一块半熟的牛排还要可口的道地美食。另外他们还准备了许多份洋苏草、乳酪,还有洋葱制成的葱油饼。

尼塞塔并不太喜欢这些蛮族的食物。由于他还必须再等待一天,所以决定将这一天花在泰欧菲罗所能准备的最后几顿精致餐点上面,然后一边聆听波多里诺最后的沧桑史,因为他不希望在最扣人心弦的时候,还没知道他的故事如何结束就这样离去。

“我的故事还很长。”波多里诺说,“无论如何,我和你们一起走。我在君士坦丁堡已经无事可做,而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唤起我的悲痛记忆。你已经成了我的羊皮纸,尼塞塔大爷,我的手就好像自己或几乎自己动了起来一样,写下了许多事情,而有些我原本甚至已经忘记。我想,说故事的人都应该有一个叙述的对象,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同时对自己叙述。你记得我写情书给皇后,但是她却无法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吧?我干了把信拿给朋友看这样的蠢事,是因为不这样做,我的信就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后来发生了和皇后亲吻的那一件事,那一吻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对任何人描述,而我压在心里面已经许许多多个年头,有时候就像你那些加了蜂蜜的葡萄酒一样拿出来品尝,有时候觉得就像嘴里面的毒药一般。一直到告诉你之后,我才真正感觉得到解放。”

“为什么你可以说给我听?”

“因为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和我的故事相关的人都已不在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人。从今以后,你就像我呼吸的空气一样,对我来说已经不可或缺。所以我和你一起到塞林毕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