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第4/4页)

不过,有一个人在想,她为何选在日本桥?在这座行人稀少、光线昏暗的桥上卖花很难卖得出去,那……为什么?

对于这种疑问,答案既简单又颇有一些浪漫色彩。那是因为她的父母对日本桥的幻想。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在日本最繁华热闹的桥一定是日本桥。

女孩子在日本桥的生意十分惨淡。第一天她只卖出去一枝花,买主是一个舞女。那个舞女挑选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红花。

“它会开吧?”

她的问话很不礼貌。

女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会的。”

第二天,一位醉醺醺的年轻绅士买了一枝。倘若他没喝醉的话,就会显出犹豫的神情。

“随便给我一枝就行。”

女孩子从昨日卖剩下的花束中给他选了一枝白色的花蕾,绅士仿佛偷东西似的,鬼鬼祟祟地接了过去。

女孩子只卖出了两枝。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她一直站在冷雾中,然而无人理会她。

在桥另一端的一个男乞丐拄着拐杖,跨过电车道向这边走来。他是来警告女孩子,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女孩子连着向他鞠了三个躬。那个拄拐杖的乞丐咬着嘴边黑黑的胡须想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

“那……明天就不准来了!”

说罢,他又消失在浓雾中。

过了不久,女孩子准备回去了。她摇了摇花束。这些花儿是花店淘汰下来的,她向人家要来拿到这里来卖。已经过去三天了,那些花儿也差不多都枯萎了。每当她摇晃时,那些耷拉下来的花蕾就颤动起来。

女孩子把那些花儿轻轻地夹在腋下,然后怕冷似的缩起肩膀,走向了不远处的面条摊儿。

女孩子一连三个晚上都在这里吃馄饨,这里的摊主是个中国人,他对待女孩子跟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女孩子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摊主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开口问道:

“卖完了吗?”

女孩子睁大眼睛回答说:

“没有。……我准备回去了。”

听了这话,摊主感到有些心酸。她要回国了,肯定的。他轻轻地摇了摇已经秃得发亮的头,一边回忆着自己的故乡,一边从锅里捞出馄饨。

“我要的不是这个。”

女孩子从摊主手中接过盛着馄饨的黄碗,疑惑地嘟哝道。

“没关系。这是叉烧馄饨,我请客。”

摊主坚持说。

普通馄饨十钱一碗,而叉烧馄饨要二十钱。

女孩子犹豫了片刻,然后放下手里的馄饨碗,从腋下的花束中抽出一枝花蕾很大的鲜花,大方地送给摊主。

她离开面条摊以后,在去电车站的路上非常后悔自己卖给那三个人的花儿有些枯萎了。突然,她蹲在路旁,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用一种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急切地祈祷着。

最后,她用日语小声地说:

“一定要开,一定要开!”

生活安逸时会作出绝望的诗,生活窘迫时会不断地写出生的喜悦。

春天将近?

人终归会死的,哪怕只写出一篇梦幻般的浪漫故事也死而无憾了。男人之所以开始这样祈祷,那是因为他恐怕正处于自己一生中最阴暗的时期。他思前想后,终于向希腊的女诗人萨福射出了黄金之箭。其高贵典雅、才貌双全的美誉一直传颂至今的萨福才是令这个男人怦然心动、难以忘怀的唯一女性。

男人翻阅了一两本有关萨福的书籍,知晓了如下事实。

很遗憾,萨福长得并不美丽。她皮肤黝黑,而且长着龅牙。萨福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名叫法翁的美男子,可是他却不懂得诗。萨福相信这样一种迷信的说法:只要全身心地投入爱情,纵然是死不瞑目,心中的思恋之苦也会消失。于是,她从莱夫卡斯海岬纵身跳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生活。

完成了满意的工作之后

沏上一杯香茶

茶泡上

映出了

我那张纯净的面庞

好多张、好多张

总会有办法。


[1] 魏尔伦(Paul-Marie Veriaine,1844—1896),法国诗人。

[2] 太宰治的早期作品。

[3] 芥川龙之介(1923)的小说

[4] 富本调是日本说唱艺术净琉璃中的一个流派。

[5] 《八百屋阿七》是日本江户时期一个蔬菜店姑娘的故事。

[6] 日本的一丈约为3.03米。一尺约为30.3厘米。一寸约为30.3毫米。

[7] 庆长七年即1602年。

[8] 明治四十四年即1911年。

[9] 大正十二年即1923年。